安英把麦克风往手里一攥,台下几百号人眼神齐刷刷扫过来。
这场面要是换成体育比赛,绝对是关键球前的窒息时刻。
她身上那条宝蓝裙子在宴会厅灯光下泛着水波纹,袖口沾了点酒渍,倒像是运动员球衣上没洗干净的草渍。
两个月前蓝海酒店门口还堵着讨薪的员工,横幅拉得比中超球迷抗议还长。
安英那会儿躲得连抖音都不敢更新,评论区炸得跟国足输越南那晚一样热闹。
有个老员工蹲在酒店后门抽烟,烟头在地上摁出七八个黑点:"安总要真管事儿,能眼看着咱三个月开不出工资?"这话后来传到安英耳朵里,她只是把手机反扣在办公桌上,健身房的年卡倒是一直没停。
升学宴上那俩司机往前一站,活像篮球比赛里老将带新人的入场仪式。司宝山十四年的工龄写在绷直的腰板上,陈哥歪着脖子笑的模样,活脱脱刚进一队的毛头小子。安英拍拍俩人肩膀:"要不是我今儿个退休,小陈你这工龄可撵不上老司。"台下财务总监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这场景他熟悉得很——上个月部门调岗,也是个十年老员工给九零后让了位置。
蓝海酒店大堂最近悄悄换了装潢。原先安英获奖的照片墙,如今挂着新任经理和网红厨师的合影。后厨老王擦着油烟机跟新来的帮工唠嗑:"你当是足球俱乐部换赞助商呢?昨儿个还茅台今儿个就红星二锅头。"这话可一点儿不夸张,去年最艰难那阵子,宴会厅的红酒都换成超市89块钱六瓶的促销款。
宴会厅角落里有桌客人特别扎眼。穿深蓝西装的中年男人全程没动筷子,光盯着安英的侧脸看。这人当年跟着安英从路边摊干起,现在管着三家分店。他手机里存着去年九月安英直播的截图,画面里她身后办公室的绿植都蔫儿得打卷儿,弹幕飘过一句"这架势跟恒大暴雷时许家印开会一个德行"。
安英下台时高跟鞋踩到拖地的电线,踉跄那下引得前排几个阿姨"哎哟"直叫唤。她倒是顺手扶住司机的胳膊稳住身子,动作熟练得像球员扶广告牌。这招她练了十几年——当年陪客户喝到凌晨三点,回程车里总得这么借把力。陈哥后来跟同事吹牛:"安总那手劲儿,换个年轻小伙都架不住。"
升学宴的龙虾剩了半桌没人动,就跟蓝海去年年会冷餐会似的。采购部的小伙子还记得,那会儿安英端着香槟杯转悠全场,杯子里其实装的是白开水。现在她正儿八经举着红酒,倒把当年练出来的劝酒词忘了个精光。有个供应商凑过来碰杯:"安姐现在倒像退役球星,穿西装比穿队服还自在。"
宴会结束那会儿,安英站在酒店门口等车的背影被路灯拉得老长。保洁阿姨拎着拖把路过,突然想起两年前也是这么个晚上,讨薪的员工把安英堵在同一个位置。那天她秘书急得直跳脚,安英反倒摸出化妆镜补了个口红。今儿个她手机响了七八回,全是老同事发的退休祝福,最新一条写着:"江湖不远,歇够了咱撸串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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