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个挺有意思的现象,尤其是在一些二三线城市,值得拿出来聊聊。
就是你在看本地新闻的时候,会发现土地拍卖市场上,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民营房企巨头们,声音越来越小,反倒是一些名字听起来“浓眉大眼”的本地城投公司,频频出手,成了土地市场的主角。
就比如最近,十堰一家区级城投公司,叫安济建设,花了七千多万,在当地万达广场对面拿了一块三十多亩的商业用地。
这事儿不大不小,但它就像一个切片,能让我们看清当前房地产下半场的一些真实纹理。
我们先来捋一捋这笔交易的几个关键数据,很有嚼头。
成交价7140万,起拍价6790万,溢价350万。
算下来溢价率大概5%左右。
这个数字说明了什么?
说明现场没什么人抢。
如果这块地真是一块人见人爱的“香饽饽”,那溢价率绝不止于此。
这首先就给市场的真实温度,定下了一个冷静的调子。
更有意思的是土地的规划指标:容积率1.1,建筑限高18米。
这是个什么概念?
基本上就是让你盖个两三层的低密度商业街区,想通过盖高楼把土地价值榨干的路子,直接被堵死了。
这种地,在地产高周转的黄金时代,是典型的“硬骨头”,回本慢,利润薄,开发难度高。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民营房企这种纯粹的商业动物,对这块地提不起兴趣,反而是城投公司站了出来,还加了点价拿下了?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得把时间轴拉长,看看“城投”这个角色,到底是怎么演变过来的。
最早的时候,城投公司是地方政府的“基建队长”,修桥铺路,搞搞城市建设,干的都是些花钱但不怎么直接赚钱的活儿。
后来,随着城市化加速,土地财政兴起,城投又多了一个身份——地方政府的“钱袋子”和“白手套”,也就是我们常说的LGFV(地方政府融资平台)。
它们通过各种方式融资,为地方发展提供弹药。
而到了现在,房地产行业进入深度调整期,民营房企普遍在“去杠杆、保现金流”,拿地意愿降到冰点。
这时候,土地拍卖要是频繁流拍,不仅影响地方财政收入,更重要的是会严重打击市场信心。
于是,城投公司又被赋予了第三个,也是当下最重要的角色——市场的“稳定器”和“托底人”。
你看,这么一捋,逻辑就清晰了。
城投下场拿地,很多时候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业决策,而是一个带有任务性质的动作。
它的第一目标,可能不是“我拿这块地能赚多少钱”,而是“这块地不能流拍”。
这就像一个家庭里,外面的生意伙伴都不敢投钱了,那只能自家的孩子硬着头皮顶上,先把场面撑住。
所以,我们再回来看十堰这块地,就能读出更多言外之意。
这7140万,从账面上看,是城投公司付给了政府。
但本质上,更像是地方财政体系内的一次“左手倒右手”。
钱转了一圈,土地出让成功了,市场的“面子”保住了,年度的土地供应计划也完成了。
但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在拿地之后。
对于城投公司来说,它现在手里拿到的,不是一个稳赚不赔的资产,而是一个相当棘手的商业命题。
前面说了,1.1的低容积率,决定了它不可能做成一个大而全的购物中心,那会直接跟对面的万达广场正面硬刚,胜算渺茫。
那么,它能做什么?
做成一个特色餐饮街?
听起来不错,但餐饮业的运营极其考验精细化管理能力,招商、引流、淘汰、升级,环环相扣,这恰恰是很多习惯了做基建和一级开发的城投公司的短板。
做成一个文创市集或者亲子乐园?
这个更考验内容创新和IP打造能力,需要极强的市场敏锐度和持续的投入。
城投公司有这个基因吗?
得打个问号。
之前这家公司开发的另一个住宅项目,据说进度就比较缓慢,这也侧面反映出,从“建设”思维转向“市场化运营”思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所以,这块地的未来,最大的看点其实不是它会建成什么,而是这家城投公司,能否完成一次高难度的“角色转型”。
它不仅仅是在开发一个商业项目,更是在探索一条城投公司在房地产新周期下的生存之路。
过去,城投可以依赖政府信用和土地抵押轻松融资,然后把项目一包了之。
现在,当它自己成为项目的最终运营方时,每一分钱的投入产出,每一个商铺的空置率,每一笔物业费的收缴,都成了实打实的经营压力。
这个包袱,可比那7140万的土地款,要沉重得多。
这个项目如果做好了,能给其他面临同样困境的城市的城投公司,提供一个很好的范本。
如果做得不温不火,甚至烂尾,那它就会成为一个沉重的财务黑洞,最终还是由全体纳税人来间接买单。
所以,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看待这类新闻,与其兴高采烈地去猜“这里会开什么新店”,不如更进一步,去观察和思考:当市场的潮水退去,那些曾经被推到前台的“托底者”,它们自己能游上岸吗?
这背后,关乎着我们所在城市的经济活力和财政健康。
这比多一个逛街的地方,要重要得多。
共勉共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