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故事脉络参考《清史稿》、《翁同龢日记》、《德宗实录》等相关史料。部分情节与观点为文学创作,请理性阅读。
仪鸾殿的夏日午后,暑气被隔绝在厚重的帘幕之外。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冰块在珐琅瓷缸中偶尔发出的轻微“咔”声。
光绪皇帝,载湉,僵硬地跪在地上。
他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恐惧。
他已经跪了半个时辰。
面前的黄花梨木榻上,坐着他的“亲爸爸”,当朝的圣母皇太后,慈禧。
慈禧没有看他。
她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根银签,挑拣着玉盘里的樱桃。
她身边的太监李莲英,垂着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皇帝,”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听说你近来很喜欢读那些‘新学’?”
载湉的身体猛地一颤。
“回……回亲爸爸,儿臣只是……只是想多了解些西洋事务,以固国本。”
慈禧“哼”了一声,将一颗樱桃丢进鱼缸。
锦鲤蜂拥而上。
“国本?”她转过头,那双保养得宜的凤眼,此刻却锐利如刀,“国本,就是祖宗的法度。你才亲政几年,就想把这天给翻了?”
“儿臣不敢!”载湉的头磕在冰凉的金砖上。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慈禧站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我让你当皇帝,你才能当皇帝。我能让你坐上这宝座,就能让你下来。”
她用指甲上长长的护甲,轻轻划过载湉的脸颊。
那触感冰凉、坚硬。
“记住,”她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的儿子。但更是这大清的皇帝。是儿子,就该孝顺。是皇帝,就该听话。”
“儿子……遵旨。”
“下去吧。跪安。”
“儿臣……告退。”
载湉狼狈地爬起,躬着身子,一步一步退出大殿。
直到走出殿门,灼热的阳光刺痛他的眼睛,他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
他抬头望向紫禁城四角的天空。
那天空,真小。
01
载湉不是慈禧的亲生儿子。
他是醇亲王奕譞的儿子,是慈禧的亲外甥,也是她的亲侄子。
同治皇帝,慈禧的亲子,英年早逝,未留下子嗣。
那个改变载湉一生的夜晚,他只有四岁。
他正在熟睡,却被宫中来的太监强行从被窝里抱走。
母亲的哭喊声被隔绝在王府的大门外。
他被带进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见到了那个日后主宰他一生的女人。
“以后,你就是皇帝了。”
慈禧的声音很温和,但四岁的载湉感到的只有陌生和恐惧。
“叫我,亲爸爸。”
这个称呼,既是母亲,也是父亲。
它代表着抚育,更代表着绝对的权威。
从那天起,他成了光绪皇帝。
他也成了慈禧太后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一个用来延续她“垂帘听政”合法性的工具。
他的童年没有玩伴,只有堆积如山的课业和繁琐到令人窒息的宫廷礼仪。
他每天寅时起床,比太监还早。
他要背诵《帝王策》,要学习满汉蒙三种语言。
他唯一的老师,是帝师翁同龢。
翁同龢是一个复杂的读书人。
他忠于大清,但也看到了这个帝国的腐朽。
他在教授经史子集的同时,会不动声色地夹带一些“私货”。
“皇上,您可知‘地球’?”
“朕知道,脚下即是。”
“不,”翁同龢的声音压得很低,不,”翁同龢的声音压得很低,“地球是圆的,如一圆球。我大清,只是这圆球上的一小块。在海的对面,还有英吉利,法兰西,德意志……”
载湉的眼睛亮了。
“他们……很强吗?”
翁同龢沉默了许久。
“皇上,您还记得圆明园吗?”
载湉当然记得。
那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咸丰皇帝的伤心地。
“那是被英法联军烧的。”
“是。”翁同龢的眼中含着泪光,是。”翁同龢的眼中含着泪光,“皇上,知耻而后勇。您是天子,您必须让大清,站起来。”
“知耻而后勇……”
这五个字,像一颗种子,埋进了少年天子的心里。
他开始渴望。
渴望权力。
渴望改变。
渴望摆脱那个“亲爸爸”的阴影。
他长大了,到了亲政的年纪。
慈禧“撤帘归政”,搬到了颐和园,颐养天年。
但载湉知道,这只是表象。
颐和园的旨意,比紫禁城更管用。
朝堂上的大臣,十之八九是她的心腹。
他自己的婚姻,也是她一手包办。
皇后,叶赫那拉氏静芬,是他的表姐,也是慈禧的亲侄女。
她就是慈禧安插在他身边最深的眼线。
他讨厌她,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
他宁愿去他他拉氏的宫中。
那是他唯一能感到一丝温暖的地方。
他他拉氏,后来的珍妃。
珍妃活泼,灵动,对宫外的世界充满好奇。
她会给载湉讲宫外的奇闻异事,会鼓励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皇上,臣妾听说,西洋的火车,一日千里。”
“皇上,臣妾听说,西洋的电报,瞬息万里。”
载湉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他要当一个真正的皇帝。
他要救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
他开始悄悄接触一些思想开明的汉臣。
他知道,这很危险。
“亲爸爸”的耳目遍布宫廷。
李莲英的影子,仿佛无处不在。
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一日,珍妃趁着无人,塞给他一卷书。
书皮是旧的,是普通的经书。
但里面的内容,却触目惊心。
是康有为的《新学伪经考》。
“皇上,此人……思想惊世骇俗。”珍妃的声音在颤抖。
载湉翻开了书页。
他的手,也在颤抖。
他知道,改变这个帝国的时机,或许近了。
但他也隐隐感到,一场风暴,即将降临。
02
康有为,一个来自广府的举人。
他石破天惊的言论,早已震动了京城的士林。
他称孔子为“改革家”,他主张改革家”,他主张“变法维新”。
在顽固派眼里,这是大逆不道。
在载湉眼里,这却是刺破黑暗的光。
载湉开始通过翁同龢,秘密地与康有为等人建立联系。
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康有为、梁启超等人送上来的条陈。
《上清帝第一书》、《公车上书》。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焦灼的心上。
“皇上,倭寇小国,尚能维新图强。我天朝上国,为何故步自封?”
“若不变法,大清危矣,天下危矣!”
载湉被深深刺痛了。
他想起了翁同龢的话:“知耻而后勇。”
他决定,要用康有为这把快刀,劈开这潭死水。
但他知道,他不能自己动手。
他需要慈禧的“允许”。
他去颐和园请安的次数更勤了。
他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恭顺,更孝顺。
他陪着慈禧看戏,听曲,讨论颐和园的修缮。
“亲爸爸,儿子想着,这昆明湖的画舫,该添几艘新的了。”
慈禧很满意。
“皇帝有心了。”她笑道,皇帝有心了。”她笑道,“这园子的事,你看着办就好。”
载湉趁机试探。
“亲爸爸,近来海疆不宁,倭人屡屡挑衅。儿臣想着,是不是该练练新军,造造新船?”
慈禧的笑容淡了些。
“军国大事,有李鸿章他们呢。你啊,还是太年轻。”
“儿臣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慈禧截断他的话,担心什么?”慈禧截断他的话,“有我在,这天,塌不下来。”
载湉的心一沉。
他知道,正面突破是不可能了。
他只能暗中行事。
他开始利用皇帝的权力,破格提拔新人。
他任命康有为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上行走”,一个品级不高,却能直达天听的职位。
他召见了梁启超,这个年仅二十五岁的青年。
紫禁城内,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慈禧的眼睛。
颐和园,仁寿殿。
李莲英正跪在地上,轻柔地为慈禧捶着腿。
“老佛爷,”他的声音尖细而阴柔,老佛爷,”他的声音尖细而阴柔,“皇上近来,和那些‘广东佬’走得很近。”
慈禧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由他去吧。”
李莲英一愣:“老佛爷,这……这帮人言辞悖逆,恐有不轨之心啊。”
慈禧缓缓睁开眼。
“莲英,你知道鹰是怎么训的吗?”
“奴才……不知。”
“你要时而松一松手上的绳子,让它以为自己能飞高了。等它飞得忘了形,你再猛地一拽。”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它才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奴才明白了。”李莲英低下头,奴才明白了。”李莲英低下头,“老佛爷圣明。”
“不过,”慈禧话锋一转,不过,”慈禧话锋一转,“也别太松了。荣禄那边,让他看紧点。”
荣禄,慈禧的绝对心腹,时任直隶总督,手握北洋重兵。
“嗻。”
就在载湉以为自己已经打开局面时,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大清。
甲午年,一八九四年。
日本,那个曾经的“倭寇小国”,悍然向大清开战。
载湉主战。
他坚信,这是他树立皇威,压倒后党,推行新政的最好时机。
他调集了帝国最精锐的海陆军。
然而,战局的发展,却如同一场噩梦。
黄海海战,北洋水师主力受创。
平壤陆战,清军溃败。
旅顺、威海卫相继失守。
北洋舰队,全军覆没。
战败的消息传来,载湉在养心殿枯坐了一夜。
天亮时,他咳出了血。
这场战争,不仅打垮了大清的“同光中兴”,更打垮了光绪皇帝的全部自信。
他成了朝野上下的笑话。
慈禧太后在颐和园大发雷霆。
但她的愤怒,并非针对日本人,而是针对光绪。
“败了!败得这么惨!”
“这就是皇帝要的‘亲政’?这就是他信的那些‘能臣’?”
她立刻下旨,将翁同龢罢官,永不叙用。
这是在敲打光绪。
这是在告诉他,谁才是主人。
战败的屈辱,和“亲爸爸”的威压,像两座大山,压得载湉喘不过气。
他病了,一场重病。
珍妃在他床前垂泪。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载湉抓住她的手,眼中是绝望的火焰。
“朕不甘心!朕不甘心啊!”
他知道,他没有退路了。
要么,在沉默中灭亡。
要么,就赌上一切。
“康有为……召康有为……”他虚弱地说。
康有为很快被秘密召入宫中。
看着病榻上的皇帝,康有为伏地痛哭。
“皇上,非变法不能救中国,非变法不能保皇上!”
“怎么变?”载湉问。
康有为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效仿东瀛,行君主立宪!效仿彼得大帝,行铁血新政!”
“皇上,您必须下定决心。罢黜旧臣,擢用新进,裁汰冗官,废除八股……”
康有为的计划,大胆而激进。
载湉听着,手心全是汗。
这已经不是“变法”了。
这是在向整个旧势力宣战。
而那个旧势力的顶端,就是他的“亲爸爸”。
“皇上,”康有为看出了他的犹豫,皇上,”康有为看出了他的犹豫,“若不如此,您将成亡国之君。您,甘心吗?”
亡国之君!
这四个字,像一把锥子,刺进载湉的心脏。
他猛地坐起身。
“好!朕……就赌这一把!”
他决定,要绕过慈禧,直接下旨。
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豪赌,开始了。
慈禧听闻光绪要召见康有为,只是冷笑一声。
她决定,给这个“儿子”最后一次机会。
她下旨,召光绪皇帝来颐和园。
这是一场“家宴”。
没有外臣,只有她,光绪,还有皇后静芬,李莲英在旁伺候。
气氛压抑得可怕。
慈禧一言不发,只是慢悠悠地喝着汤。
光绪如坐针毡。
“皇帝,”慈禧终于开口,皇帝,”慈禧终于开口,“听说你病了?”
“回亲爸爸,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慈禧放下汤碗,那就好。”慈禧放下汤碗,“哀家听说,你最近,又在看那些‘新书’?”
光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儿臣……只是想……”
“你想什么,哀家知道。”慈禧的目光扫过他,又落在皇后身上,你想什么,哀家知道。”慈禧的目光扫过他,又落在皇后身上,“静芬,你身为皇后,也该多劝劝皇上。祖宗的基业,不能毁在你们手里。”
皇后赶紧跪下:“是,皇额娘教训的是。”
光绪的拳头在袖中握紧。
慈禧转向他:“康有为,不过一介书生,夸夸其谈。你真信他能救大清?”
“亲爸爸,儿臣以为,不变,则死。”
“放肆!”
慈禧猛地一拍桌子,汤碗翻倒,汤汁溅了光绪一身。
“不变则死?”慈禧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变则死?”慈禧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忘了你这皇位是怎么来的了?”
“你忘了是谁把你抱进宫的?”
“哀家告诉你,载湉!这大清的天下,是爱新觉罗家的,更是我叶赫那拉氏的!”
“你要变法,可以。先问问我,问问你脚下的祖宗,答不答应!”
光绪浑身颤抖。
是恐惧,更是羞辱。
他猛地抬起头,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反抗的眼神直视着慈禧。
“亲爸爸,时代不同了。若再不变,国将不国!”
“好……好……好一个‘国将不国’!”
慈禧气得发笑。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敢顶撞我了。”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
“哀家今天就把话放在这。你要变法,就先从哀家身上踏过去!”
“你若敢动祖宗的法度一根毫毛,哀家,就废了你。”
03
光绪皇帝几乎是逃回了紫禁城。
慈禧的最后通牒,如同一道催命符。
他知道,他和他“亲爸爸”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
要么,他赢,慈禧退。
要么,她赢,他亡。
“皇上,老佛爷那边……”珍妃忧心忡忡。
“别提了!”光绪烦躁地摆摆手。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
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维新派的核心人物,在深夜被秘密召入宫中。
气氛凝重。
“诸位,”光绪的声音沙哑,诸位,”光绪的声音沙哑,“退路,已经断了。”
谭嗣同,这个激进的湖南汉子,慨然道:“皇上,臣等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请皇上即刻下旨,雷厉风行,则大事可成!”
康有为也道:“皇上,兵贵神速。必须抢在后党反扑之前,将新政推行天下!”
载湉的目光扫过众人。
这些,是他全部的赌注。
“好!”他下定了决心,好!”他下定了决心,“从明日起,朕要这大清,换一个天!”
一八九八年,戊戌年。
光绪皇帝绕过了军机处,绕过了颐和园,开始以“上谕”的形式,直接下达一连串震动天下的诏书。
史称,“百日维新”。
——裁撤冗官,精简机构。
——废除八股,改试策论。
——开办京师大学堂,鼓励西学。
——编练新军,用西法操练。
一道道上谕,如同一道道惊雷,劈向这个古老的帝国。
整个官场都炸了锅。
被裁撤的官员在街头痛哭。
落榜的八股文人堵在都察院门口咒骂。
满洲的王公贵族们,更是人人自危。
他们纷纷涌向颐和园,跪在仁寿殿外,哭喊着请“老佛爷出山,主持公道”。
“老佛爷,皇上这是要挖咱们的根啊!”
“皇上被奸臣蒙蔽了!”
“再这么下去,大清就要亡在康党手里了!”
颐和园内,慈禧却异常的平静。
她依旧在听戏,喂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李莲英急得团团转。
“老佛爷,您倒是说句话呀!这都火烧眉毛了!”
慈禧淡淡地说:“急什么。让他闹。闹得越大,摔得越惨。”
她看得很清楚。
光绪的变法,看似雷厉风行,实则空中楼阁。
他没有兵权,没有财权,更没有真正的地方支持。
他所有的,只是一群和他一样天真的书生。
“不过,”她转头,不过,”她转头,“康有为,这个人,留不得。”
她密令荣禄,派人暗中盯紧康有为。
“必要时,”她的眼中闪过杀机,必要时,”她的眼中闪过杀机,“就地正法。”
紫禁城内的光绪,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的诏书,出了京城,就成了一纸空文。
地方督抚们阳奉阴违。
张之洞打着太极:“新政是好,但需从缓。”
刘坤一更是直接上折子:“祖宗之法不可变。”
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朝堂上,那些旧臣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和嘲讽。
他能信任的,只有康有为那几个人。
他开始变得偏执,易怒。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肯听朕的!”他在珍妃面前咆哮。
珍妃只能垂泪:“皇上,他们怕的,不是您。是颐和园那位。”
光绪瞬间清醒了。
是的,慈禧。
只要慈禧还在,他就永远只是一个傀儡。
他的“亲爸爸”,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一个疯狂的念头,开始在他心中滋生。
康有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在一次密谈中,康有为屏退左右。
“皇上,”他压低声音,皇上,”他压低声音,“臣有一计,可保新政,可保皇上。”
“说!”
“颐和园,不可一日无主。但天下,亦不可一日无皇上。”
光绪的脸瞬间惨白:“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圣明。”康有为跪下,皇上圣明。”康有为跪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请皇上效仿汉武,行‘金屋藏娇’之策。”
这话说得隐晦。
但光绪听懂了。
“金屋藏娇”,指的是汉武帝的母亲窦太后。
康有为的意思是,要他效仿汉武帝,将慈禧太后软禁起来。
“不……不行!”光绪连连摆手,不……不行!”光绪连连摆手,“那……那是朕的亲爸爸!是谋逆!是大不孝!”
“皇上!”康有为痛心疾首,皇上!”康有为痛心疾首,“妇人之仁!如今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吗?”
“她若不退,死的就是我们!死的就是这天下苍生!”
“皇上,您想当光绪皇帝,还是想当崇祯皇帝?”
崇祯!
这个词,再次击中了载湉。
他瘫坐在龙椅上,浑身发抖。
他沉默了良久。
“……要办此事,需有兵权。”
“臣已有人选。”
“谁?”
“袁世凯。”康有为说。
袁世凯,时任直隶按察使,在天津小站编练“新建陆军”。
这支军队,装备精良,全用西法操练,是朝廷手中最精锐的机动力量。
“他……可靠吗?”
“皇上,袁世凯素有维新之名。只要皇上许他高官厚禄,他必为皇上效死。”
光绪陷入了更深的挣扎。
这不仅是政治豪赌,这是在赌命。
赌赢了,他就是中兴之主。
赌输了,他就是万劫不复。
“让我想想……让朕再想想……”
然而,慈禧没有给他时间。
一股更强大的反扑力量,正在集结。
御史杨崇伊,一封密折递进了颐和园。
折子上,只有八个字:“风闻康党,图谋不轨。”
慈禧的杀机,终于被彻底点燃。
她当即密诏荣禄,即刻带兵进京,“拱卫京师”。
同时,她以皇帝的名义,下旨:“召军机大臣,来颐和园议事。”
这是调虎离山。
她要在颐和园,完成对光绪的“废立”。
消息传到宫中,光绪如遭雷击。
他知道,这是“亲爸爸”的最后通牒。
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召袁世凯!”他发出了嘶吼。
当夜,袁世凯被一顶小轿秘密抬进紫禁城。
在玉粹轩,光绪皇帝单独召见了他。
没有君臣之礼,只有两个赌徒的对峙。
“袁世凯,”光绪死死盯着他,袁世凯,”光绪死死盯着他,“朕的性命,新政的成败,全在你一人之手。”
袁世凯跪在地上,汗如雨下。
“臣,万死不辞。”
光绪拿出一道朱笔密诏。
“朕命你,即刻回天津,矫诏杀了荣禄,夺其兵权。然后,带兵北上,包围颐和园。”
袁世凯的瞳孔猛地收缩。
包围颐和园?
这是兵变!
“臣……臣……”
“你若办成,”光绪加重了筹码,你若办成,”光绪加重了筹码,“朕许你军机大臣,封侯拜相!”
袁世凯重重叩首:“臣,遵旨!”
他接过密诏,贴身藏好。
“皇上保重,臣,去了。”
袁世凯退出大殿,夜色如墨,将他吞没。
光绪皇帝瘫倒在地,他感觉自己虚脱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放出了一个救星,还是一个魔鬼。
此时,颐和园。
荣禄已经星夜兼程赶到。
“老佛爷,”荣禄跪在堂下,神色凝重,老佛爷,”荣禄跪在堂下,神色凝重,“京城九门,已全数由臣下掌控。没有您的旨意,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慈禧点点头,脸上是冰冷的笑意。
“好。就等那个逆子,自投罗网了。”
她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但就在此时,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老佛爷!不好了!不好了!”
“慌什么!”李莲英一脚踹过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派人密报……”太监上气不接下气。
“皇上……皇上他,密诏袁世凯进宫了!”
慈禧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袁世凯。
这个她和荣禄都以为是“自己人”的棋子。
“他去见袁世凯了?”慈禧的声音在发抖。
“是……是……刚走……”
慈禧猛地站起。
她终于感到了恐惧。
她低估了她这个“儿子”的疯狂。
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孩子,真的要对她这个“亲爸爸”动手了。
“快!莲英!”慈禧的声音变得尖利,快!莲英!”慈禧的声音变得尖利,“立刻备轿,回紫禁城!”
“老佛爷,现在回宫?荣禄的兵……”
“不等了!”慈禧嘶吼,不等了!”慈禧嘶吼,“再等,就全晚了!”
她要抢在袁世凯动手之前,控制住光绪。
一场母子之间的生死时速,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深夜,展开了。
而袁世凯,在离开皇宫后,并没有立刻返回天津。
他坐着轿子,在京城漆黑的胡同里穿梭。
轿子最终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宅院后门。
他下了轿,独自走了进去。
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不是荣禄。
也不是慈禧的任何一个心腹。
而是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是庆亲王,奕劻。
一个以贪婪和圆滑著称的“和事佬”王爷。
“袁大人,”奕劻在黑暗中笑了笑,袁大人,”奕劻在黑暗中笑了笑,“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袁世凯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奕劻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他的行踪,早已被洞悉。
“王爷……您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奕劻走近他,低声道,我怎么会知道?”奕劻走近他,低声道,“这京城里,谁不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皇上,是天子。可老佛爷,是今天。”
“袁大人,”奕劻拍了拍他的肩膀,袁大人,”奕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聪明人。你是要一个虚无缥缈的军机大臣,还是要一个实实在在的直隶总督呢?”
袁世凯浑身一震。
他明白了。
这是后党在对他进行最后的“招安”。
皇上的密诏,滚烫,仿佛要烧穿他的胸膛。
他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皇上的知遇之恩。
老佛爷的雷霆手段。
康党的激进与天真。
旧党的深不可测。
他该如何选择?
这一步踏错,就是粉身碎骨。
而这大清的国运,这变法的未来,乃至皇帝的生死,此刻,全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漆黑的院落,究竟是他的生路,还是他的坟墓?
他今夜的选择,会将他,和这个帝国,带向何方?
04
袁世凯没有犹豫太久。
政治投机者的本能,让他瞬间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
皇上是“未来”。
但老佛爷是“现在”。
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皇帝,如何能给他许诺的“未来”?
“王爷,”袁世凯躬身行礼,声音平静,王爷,”袁世凯躬身行礼,声音平静,“请王爷转告老佛爷。”
“袁某,感皇上知遇之恩。但更知,祖宗家法不可废,圣母皇太后不可欺。”
他从怀中,掏出了那份滚烫的朱笔密诏。
“此物,请王爷转交。”
奕劻笑了。
“袁大人,果然是识时务者。”
袁世凯没有笑。
“袁某,即刻赶赴天津,面见荣禄大帅。京城安危,袁某愿附骥尾。”
“好。”奕劻收起密诏,好。”奕劻收起密诏,“老佛爷,会记住你的忠心。”
凌晨,天色未明。
一列火车载着袁世凯,疾驰离开北京。
他没有去杀荣禄。
他去见的,就是荣禄。
在天津总督府,荣禄见到了风尘仆仆的袁世凯。
当袁世凯将光绪皇帝的“围园杀荣”计划全盘托出时,饶是荣禄这样的宿将,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袁世凯……”荣禄心中暗骂。
他不是骂光绪,而是骂袁世凯的阴狠。
他毫不怀疑,如果今夜,是慈禧失势,袁世凯会毫不犹豫地提着自己的人头,去向光绪请赏。
“袁大人,”荣禄收起震惊,严肃地说,袁大人,”荣禄收起震惊,严肃地说,“你救了老夫,也救了大清。”
“大帅言重。我等皆是老佛爷的臣子。”
“好!”荣禄当机立断,好!”荣禄当机立断,“你即刻带兵,随我回京!”
“袁大人,”荣禄盯着他,袁大人,”荣禄盯着他,“你部下,可还听你号令?”
“大帅放心,”袁世凯森然一笑,大帅放心,”袁世凯森然一笑,“新建陆军,只知有袁宫保,不知有他。”
与此同时,紫禁城。
光绪皇帝在瀛台焦灼地等待着。
他等了一夜。
没有等来袁世凯的军队。
却等来了他一生中最大的噩梦。
天亮时分,宫门大开。
慈禧太后在荣禄、奕劻和无数太监、侍卫的簇拥下,如同一阵寒流,席卷了紫禁城。
她没有去颐和园。
她也没有等袁世凯。
她抢先一步,回到了权力的中心。
当光绪皇帝被太监们“请”到慈禧面前时,他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逆子!”
慈禧的咆哮,震得殿梁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她走上前,用尽全身力气,给了光绪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光绪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我让你当皇帝!我把你养大!你竟敢勾结奸党,谋害亲爸爸!”
慈禧气得浑身发抖。
这不是政治上的愤怒,这是最深刻的,被“儿子”背叛的狂怒。
“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光绪捂着脸,没有说话。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那是一种混杂着仇恨、绝望和嘲讽的眼神。
“儿臣……”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儿臣……”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儿臣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慈禧笑了,何罪之有?”慈禧笑了,“好。哀家就让你死个明白。”
她将那份朱笔密诏,狠狠摔在光绪脸上。
“你自己看!”
光绪捡起密诏,那上面,是他亲手写下的“围园”二字。
袁世凯……
他背叛了朕。
光绪皇帝眼前一黑,几乎栽倒。
“亲爸爸,”他惨笑起来,亲爸爸,”他惨笑起来,“您赢了。”
“我赢了?”慈禧走近他,用护甲挑起他的下巴,我赢了?”慈禧走近他,用护甲挑起他的下巴,“我赢什么了?”
“我赢了一个白眼狼!一个不忠不孝的逆子!”
“来人!”她厉声喝道。
“奴才在!”
“传我懿旨!皇上‘旧疾复发’,即日起,迁居瀛台,静心调养。无我旨意,不得出入!”
瀛台。
南海中的一座孤岛。
这是最华丽的监狱。
“至于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逆党……”慈禧的眼中,杀意毕露。
“……着即刻捉拿归案,明正典刑!”
一场大清洗,开始了。
“戊戌政变”,爆发了。
康有为、梁启超在英国和日本使馆的帮助下,仓皇逃往海外。
谭嗣同拒绝逃走。
“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
他平静地走向了菜市口的刑场。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戊戌六君子”,引颈就戮。
鲜血,染红了北京的黄土地。
百日维新,以彻底的惨败告终。
光绪皇帝,从一个试图改革的君主,彻底沦为了一个阶下囚。
他被囚禁在瀛台,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
珍妃,他唯一的心灵慰藉,也被打入冷宫。
慈禧太后,再次“训政”。
她重新坐上了那个她眷恋了一生的宝座,再次成为了这个帝国无可争议的主宰。
在母子二人的这场对决中,她取得了完胜。
然而,她真的赢了吗?
她赢回了权力,却也亲手掐灭了帝国最后一点自救的火种。
她赢了一个“儿子”,却也制造了一个永远不会原谅她的仇人。
当她去瀛台看望光绪时。
光绪隔着窗户,对她说了被囚禁后的第一句话。
“亲爸爸,您这又是何苦呢?”
慈禧没有回答。
她只是下令,将瀛台通往外界的桥,拆了。
05
瀛台的日子,是死寂的。
水,是这里唯一的风景,也是唯一的屏障。
光绪皇帝的头发,在短短几个月内,白了小半。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天子。
他成了一个形容枯槁的囚徒。
每天,给他送来的饭菜,都是冷的。
有时甚至是馊的。
这是太监们在“孝敬”老佛爷。
他们知道,这个皇帝,已经没有了未来。
伺候他的,只有几个年老的太监,他们也都是慈禧的眼线。
光绪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原封不动地传到颐和园。
他知道。
所以他不再说话。
他整日枯坐,望着湖面。
他想念珍妃。
他不知道,珍妃在冷宫里,过着怎样的日子。
他更想念的,是那一百天。
那一百天,他活得像一个真正的皇帝。
他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
他错了。
他只是“亲爸爸”手中的一个玩物。
高兴时,逗弄一番。
不高兴时,便弃之_如敝履_。
他恨。
他恨慈禧。
他恨袁世凯。
他恨荣禄。
他更恨自己的软弱和天真。
慈禧偶尔会来看看他。
她会站在湖对岸,遥遥相望。
她从不上岛。
她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种将一个皇帝踩在脚下,生杀予夺的快感。
她要让他活着。
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她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所推崇的“新政”,是如何被她一条条废除的。
京师大学堂,停办。
新式报馆,查封。
八股文,恢复。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仿佛那一百天的维新,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但慈禧很快发现,她也错了。
时代,已经不同了。
她可以压制光绪,可以杀死谭嗣同。
但她压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戊戌政变”,让慈禧和清廷的守旧与残暴,暴露无遗。
南方的汉族士绅,离心离德。
海外的革命党人,更是群情激奋。
而最让她忌惮的,是洋人。
洋人对她囚禁光绪的行为,非常不满。
他们更喜欢那个思想开明、愿意和他们做生意的光绪皇帝。
他们拒绝承认慈禧的“训政”。
各国公使,甚至联名上书,要求“探望”光绪皇帝的探望”光绪皇帝的“病情”。
慈禧震怒。
“这是我大清的家事!轮得到你们这些红毛鬼插嘴!”
她拒绝了。
但洋人的压力,越来越大。
甚至有传言,洋人要联合出兵,逼迫慈禧“还政于皇上”。
这种内外交困,让慈禧的心理,开始失衡。
她对洋人的态度,从最初的利用和敷衍,转向了极端的仇视。
她觉得,是洋人在背后支持光绪,才让他敢“造反”。
是洋人,在挑战她的权威。
就在此时,一股“神秘力量”在华北平原上悄然兴起。
他们自称“义和团”。
他们宣称自己“刀枪不入”,刀枪不入”,“神功护体”。
他们的口号是:“扶清灭洋。”
这四个字,精准地戳中了慈禧的心。
她病态地认为,这是上天派来帮她的“神兵”。
她开始秘密召见义和团的头领。
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在宫中上演。
顽固派的大臣们,如载漪、刚毅,更是火上浇油。
“老佛爷,民心可用啊!”
“只要您一声令下,这百万神兵,定能将洋人尽数赶出中国!”
慈禧动心了。
她积压已久的愤怒,需要一个出口。
她要向洋人证明,她,才是大清的主人。
她要用一场“圣战”,来洗刷所有的耻辱。
光绪皇帝在瀛台,也听说了义和团的消息。
他拖着病体,冲出殿门,朝着湖对岸嘶喊:
“亲爸爸!不可!不可啊!”
“那是邪术!是匪徒!万万不可信!”
“引他们入京,必将招致大祸!”
他的呼喊,嘶哑而绝望。
对岸的守卫,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李莲英将光绪的话,传给了慈禧。
慈禧只是冷笑。
“他急了。”
“他越是反对的,哀家,就越是要做!”
“他不是指望洋人救他吗?哀家,就先把这些洋人,全都杀了!”
一九零零年。
慈禧太后以光绪皇帝的名义,向全世界十一国,同时宣战。
一场席卷帝国的巨大灾难,拉开了序幕。
义和团,如同失控的野兽,在北京城内烧教堂,杀洋人,杀“二毛子”。
京城,变成了地狱。
八国联军,从天津登陆,一路势如破竹,杀向北京。
荣禄的北洋军,不堪一击。
袁世凯的新建陆军,则借故“东南互保”,按兵不动。
慈禧的“百万神兵”,在洋人的洋枪洋炮面前,如同草芥。
北京城破。
慈禧太后,带着光绪皇帝,和满朝文武,狼狈西逃。
这是她一生中最耻辱的时刻。
她成了丧家之犬。
在逃离紫禁城的前一夜。
慈禧做了一件,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的事。
她下令,将打入冷宫的珍妃,提了出来。
珍妃以为,自己终于要被释放了。
她跪在地上,叩谢老佛爷。
慈禧看着她,这个光绪唯一深爱的女人。
“洋人要进城了。”慈禧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洋人要进城了。”慈禧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要带皇上走。”
“你,一个年轻的妃子,留在这里,恐怕要受洋人侮辱。”
珍妃一愣:“老佛爷,您可以带臣妾一起走……”
“带你?”慈禧笑了,带你?”慈禧笑了,“你太碍事了。”
她看了一眼李莲英。
李莲英会意。
“珍小主,”李莲英阴恻恻地说,珍小主,”李莲英阴恻恻地说,“老佛爷这是恩典你。与其受辱,不如……体面点。”
珍妃瞬间明白了。
“不……不……我不要死!”她抓着慈禧的裙角,不……不……我不要死!”她抓着慈禧的裙角,“皇上!皇上救我!”
“皇上?”慈禧一脚踢开她。
“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你下去,替他受过吧。”
“来人,”她厌恶地摆摆手,来人,”她厌恶地摆摆手,“把她,扔进井里。”
“不——!”
珍妃的惨叫,划破了紫禁城最后的宁静。
太监崔玉贵等人,粗暴地拖起她,将她扔进了顺贞门内的一口枯井。
光绪皇帝,在不远处的马车上,听到了那声惨叫。
他疯了一样要冲过去。
但他被侍卫死死按住。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口井,吞噬了他最后的光明。
“亲爸爸……”
他没有哭,也没有喊。
他只是低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个称呼。
“亲爸爸……你好狠的心啊。”
06
西逃的路,是屈辱和苦难的。
慈禧太后,这个讲究了一辈子排场的女人,如今却要和下人一样,睡在土炕上,吃着粗粝的杂粮。
光绪皇帝,则更像是一个会走路的道具。
他面无表情,目光呆滞。
珍妃的死,带走了他最后一点灵魂。
他不再是皇帝,甚至不再是一个活人。
他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慈禧看着他这个样子,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厌恶。
她讨厌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这仿佛是在无声地控诉她。
“皇帝,”在逃亡的路上,她冷冷地说,皇帝,”在逃亡的路上,她冷冷地说,“你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
光绪没有理她。
“你别忘了,你还是皇帝!大清的脸,不能让你丢尽了!”
光绪缓缓转过头,看着她。
“脸?”他沙哑地笑了,脸?”他沙哑地笑了,“大清还有脸吗?”
“亲爸爸,您带着我们,像狗一样逃跑。您跟我谈脸面?”
“你!”慈禧扬起手,但终究没有打下去。
她累了。
她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惧。
她怕了。
她怕洋人真的会废了她。
她怕这大清的江山,真的要断送在她手里。
她开始后悔。
她后悔听信了载漪的鬼话,后悔利用了义和团。
她派李鸿章,那个她曾经无比倚重,又被她无情抛弃的汉臣,去和洋人议和。
李鸿章,拖着七十多岁的病体,去了北京。
他面对的,是虎视眈眈的十一国公使。
他签下了那个中国近代史上最屈辱的条约——《辛丑条约》。
赔款四亿五千万两白银。
允许各国在北京驻军。
拆毁大沽炮台。
惩办“祸首”。
慈禧,就是那个最大的“祸首”。
但洋人最终没有追究她的责任。
他们发现,这个老女人,虽然可恶,但比那些革命党,更容易控制。
他们需要一个代理人。
慈禧,保住了她的地位。
作为交换,她必须彻底臣服。
她下令,处死了载漪、刚毅。
她下令,镇压了她曾经倚重的“义和团神兵”。
她甚至下令,保护那些她曾经最痛恨的教堂和传教士。
一九零一年,慈禧和光绪,回到了北京。
迎接他们的,是满目疮痍的京城,和洋人趾高气昂的军队。
慈禧,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顽固守旧的“老佛爷”。
她开始热情地接见外国公使的夫人们。
她开始穿西式的服装,用西洋的香水。
她甚至开始推行“新政”。
那些,都是光绪在“百日维新”时,想要做,却没能做成的事情。
废科举。
练新军。
派留学生。
预备立宪。
她做得比光绪更彻底,更决绝。
光绪皇帝在瀛台,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觉得无比的荒谬。
他为之奋斗,为之牺牲一切的理想,如今,却被他最大的敌人,拿去当做了讨好洋人的工具。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他“亲爸爸”的逻辑,他终于懂了。
什么祖宗家法,什么国体民生。
那都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她手中的权力。
只要权力在她手里,变法可以,守旧也可以。
杀光绪可以,杀义和团也可以。
这就是她的“道”。
光绪皇帝,彻底心死了。
他的身体,也彻底垮了。
他患上了严重的肾病,浑身浮肿,行动艰难。
但他还在等。
他在等一个机会。
他在等她死。
他知道,她也老了。
她已经七十多岁了。
只要他能熬过她,哪怕只多活一天。
他就能以皇帝的身份,昭告天下,为珍妃平反,为谭嗣同昭雪。
他就能将她,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这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动力。
这是一场生命最后阶段的对决。
一场比拼“长寿”的,无声的战争。
慈禧,当然也知道光绪在想什么。
她怎么能容忍?
她怎么能容忍这个她恨了一辈子的“儿子”,在她死后,来推翻她的一切?
她不能。
她绝不允许。
一九零八年,深秋。
慈禧太后病重。
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与此同时,光绪皇帝的病情,也突然急转直下。
他的病,来得蹊跷。
前几天,他还能下床行走。
这几天,他却突然上吐下泻,形容枯槁,仿佛被人抽干了精气。
宫中,开始流传一个可怕的传言。
“老佛爷,要‘S’在皇上头里了。”
“皇上,是被人下了毒。”
瀛台,涵元殿。
光绪皇帝躺在病榻上,气息奄奄。
他知道,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的“亲爸爸”,在临死前,也不肯放过他。
他望着窗外,那是他看了十年的,瀛台的湖水。
他想起了珍妃。
想起了康有为。
想起了翁同龢。
想起了他四岁那年,被抱进宫的那个夜晚。
他这一生,究竟算什么?
一个皇帝?
一个囚徒?
还是一个,从来没有被当成“儿子”看过的,可怜虫?
他流下了最后一滴眼泪。
“我……不甘心……”
一九零八年,十一月十四日。
光绪皇帝载湉,驾崩。
终年三十八岁。
他死不瞑目。
07
光绪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了慈禧的病榻前。
李莲英跪在床边,声音颤抖:“老佛爷……皇上……’龙驭上宾’了。”
慈禧已经病得说不出话。
她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皮。
没有人知道,她在那一刻,想的是什么。
是胜利的快感?
是解脱?
还是……一丝微不可察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悲哀?
这个她一手扶上皇位,又一手推入深渊的“儿子”,终究,还是死在了她的前面。
她赢了。
她赢得了这场长达三十多年的,扭曲的母子战争。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下达了她一生中最后一道懿旨。
立醇亲王载沣之子,溥仪,为皇储。
溥仪,是光绪的亲侄子。
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
她又一次,选择了一个幼童。
她要将她“垂帘听政”的把戏,再玩一次。
她至死,也不肯将权力,还给这个世界。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
一九零八年,十一月十五日。
就在光绪皇帝驾崩的第二天。
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崩逝。
终年七十四岁。
她死后,与光绪的灵柩,并排停放在紫禁城。
这对名义上的母子,生前斗得你死我活。
死后,却要接受万民的“同哀”。
何其荒诞。
何其讽刺。
他们的死,并没有让这个帝国得到安宁。
恰恰相反,他们带走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两根稻草。
一个三十八岁的,充满怨恨的囚徒皇帝。
一个七十四岁的,恋权成魔的独裁太后。
他们的双双离去,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和一个年仅三岁的“末代皇帝”。
历史,没有给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留下任何机会。
三年后,辛亥年。
武昌城头一声枪响。
延续了二百六十八年的大清王朝,土崩瓦解。
回头再看慈禧与光绪。
他们为何名为母子,却处处针锋相对?
答案,早已写在了故事的开头。
当四岁的载湉被强行抱进宫,当慈禧让他叫出那声“亲爸爸”时,他们之间,就不再是母子。
他们是,主人与工具。
是,掌控者与反抗者。
慈禧需要的,不是一个有思想、有抱负的“儿子”。
她需要的,是一个听话、顺从、能让她合法掌握权力的“傀儡”。
当光绪试图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试图“知耻而后勇”时。
他就触碰了慈禧的逆鳞。
他的“改革”,在慈禧看来,不是救国。
而是“夺权”。
是“背叛”。
是对她这个“亲爸爸”权威的终极挑战。
他们的冲突,无关对错,无关亲情。
这是人性中最原始的,对权力的贪婪,与对自由的渴望之间,一场不死不休的较量。
光绪的悲剧,在于他生在帝王家,却没有帝王的命。
他空有中兴之志,却无中兴之力。
他一生,都在反抗那个“母亲”的阴影,却最终,死于这个母亲”的阴影,却最终,死于这个“母亲”的阴影之下。
慈禧的悲剧,在于她赢得了所有她想赢的战争。
她赢了光绪,赢了珍妃,赢了维新派。
她赢得了权力。
但她,却输掉了整个帝国。
瀛台的湖水,依旧在流淌。
那口吞噬了珍妃的枯井,也依旧沉默。
紫禁城的红墙,见证了这一切。
见证了这对“母子”的爱恨情仇,也见证了一个王朝,最后的,无可奈何的,落幕。
创作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