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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德国大客户做翻译,保安堵门通知我被裁,我换成中文:公司把我裁了,翻译结束!

[本故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人物情节稍作虚构。]

四十二岁的王丽娟,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是那台高速运转的同传机器,只要一个齿轮出错,整个世界都会瞬间崩塌。十五年的青春,她都耗在了“宏图投资”这家公司,从一个青涩的翻译助理,熬成了独当一面的首席翻译。她以为凭着这身吃饭的本事,至少能安安稳稳地把女儿供到大学毕业,还完剩下二十年的房贷。可她万万没想到,那根维系着她全部生活和尊严的弦,会在她最拼命、最发光发热的时刻,被人从背后狠狠地剪断。那一刻,她才明白,十五年的功劳苦劳,在某些人眼里,还不如一个沾亲带故的年轻女孩值钱。

01

“王丽娟,这次跟德国西门子亚太总部的合作谈判,价值1.2个亿,至关重要!你负责的同传翻译,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明白吗?”

耳机里传来部门经理张大海那股子指手画脚的腔调,王丽娟在隔音翻译间里深吸了口气。这口气憋在胸口,有点闷。

她微微调整了下麦克风的角度,目光扫过楼下会议室里正襟危坐的中德双方代表,压低声音回应:“明白,张经理,我会确保翻译准确无误。”

“那就好,干好了公司不会亏待你。”张大海说完就挂断了内线。

“不会亏待”,这句话王丽娟听了十五年,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握紧了手中的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会议桌上。

长条形会议桌的一侧坐着德国西门子的高管团队,领头的是亚太区首席运营官克劳斯先生,表情严肃得像是来法庭辩论,而不是谈生意。

另一侧则是她所在的“宏图投资公司”的谈判团队,除了张大海,还有主管业务的赵副总和几个部门总监。

会议准时开始,德方代表率先发言,语速极快,还夹带着浓重的巴伐利亚口音。

这对同声传译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但王丽娟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状态,流畅精准地把德语转换成中文,通过耳机传递给宏图投资的每一位高层。

她的脑子像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每个词汇、每个语气的细微变化都被她牢牢抓住。

这是她最擅长的工作,也是她一个四十二岁、离异带着女儿的女人,能在省会江城这家行业领先的投资公司站稳脚跟的唯一本事。

她喜欢这种在语言之间精准穿梭的感觉,享受用专业能力赢得尊重的过程。

谈判进入了核心的技术转让条款环节,德方对宏图投资提出的合作方案提出了几个相当尖锐的质疑,涉及到专利授权和市场划分的敏感问题。

宏图投资这边的几个技术负责人显然没准备充分,回答时吞吞吐吐,赵副总急得额头都冒汗了,不停地朝张大海使眼色。

王丽娟绷紧了神经,她清楚,此刻她翻译的每一个字都关系到这笔价值1.2亿的大单能否达成。

她必须把那些复杂的法律术语和对方话里的潜台词准确传达,同时也要把己方那些有些底气不足的回应用更专业的措辞重新包装,听起来不那么虚。

就在她全神贯注翻译德方技术总监一个极其专业的质询时,翻译间厚重的隔音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她皱了皱眉,准备不理会。

但紧接着,她看到门口那扇小小的观察窗外,出现了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身影。他们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像两尊门神,眼神直勾勾地往里瞅。

王丽娟心里咯噔一下。

保安来这里干什么?还是两个?有什么事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堵在翻译间门口?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跟大冬天一脚踩进冰窟窿似的。

就在这时,她桌下的私人手机传来了震动。

她平时在这种重要场合都会把手机调成彻底静音,但今早送女儿上学太匆忙,似乎只设了震动模式。

她快速看了眼屏幕,来电显示赫然写着:人事部李主管。

李主管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干什么?

她犹豫了半秒,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切换成听筒模式,用肩膀夹着手机。

“喂,王丽娟吗?”电话那头是人事部李主管那种公事公办、不带一丝人情味的声音。

“李主管,是我,我在会场,有急事吗?”她压着声音问,眼睛还得死死盯着楼下正在等待她翻译的德方代表。

“哦,我长话短说。”李主管的语气像在念稿子,“鉴于你近期工作表现未达公司要求,且多次违反公司规定,现口头通知你,公司决定解除与你的劳动合同。张经理让你谈完这场,立刻去人事部办离职手续。门口的保安会‘陪’你过去,正式通知邮件稍后会发到你邮箱。”

解除劳动合同?

谈完就去办离职?

保安“陪”着过去?

在这场价值1.2亿的谈判进行到最紧要关头?

在她正为了公司的利益拼尽全力的时候?

王丽娟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耳边德方代表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但那些声音突然变得遥远而失真。

她坐的椅子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职业套装传过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她脑袋上。

工作表现未达要求?

违反公司规定?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三年前,是谁帮公司拿下了“西门子中国区年度翻译服务商”的资质?是她王丽娟!那份合同至今还挂在公司的荣誉墙上!

违反规定?

她王丽娟在公司十五年,出了名的敬业,规章制度守得比谁都死!连女儿发高烧她都只是请了半天假!

这不是卸磨杀驴,这是拿我当驴肝肺,吃完肉还要把骨头渣子都嚼碎了吐地上!

为什么?

她脑子飞速运转,一个名字突然蹦了出来——张晓梅。

张大海的妻侄女,那个仗着舅舅关系硬挤进翻译部,大专学历,业务稀烂,整天琢磨着抢她位置的女孩。

就在上个月,公司争取一个澳洲客户。她熬了几个通宵准备的谈判预案,结果张晓梅为了显摆,非要“帮忙”校对最终的英文合同,愣是把“质保期2年”改成了“1年”,差点让公司损失五十万!

事后,是她王丽娟顶着压力去跟客户解释,挽回了局面。可张大海呢,反倒让她写检查,说她“作为前辈,没有带好新人,要负主要责任”!

难道是因为这个?

还没等她想明白,耳机里又传来了张大海冰冷的声音,这次是通过内部线路,只有她能听见:“王丽娟,通知收到了吧?保持你的专业素养,把这场谈判干完,这是你作为员工最后的义务,别想着闹事,对你没好处。”

02

最后的义务?

对你没好处?

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夹杂着强烈的羞辱感,瞬间涌上了王丽娟的头顶。

她气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他们不光要在她最拼命的时候一脚把她踹开,还要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让她“保持专业素养”地站好最后一班岗?

最后还要让保安像押送犯人一样“陪”她去办离职?

凭什么?

就凭他们手里有权?

王丽娟脑海里闪过这十五年在这家公司的点点滴滴。

她是怎么从一个小助理,没日没夜地拼命,熬了不知多少个通宵,啃下了十几个专业领域的术语,才一步步爬到首席翻译的位置。

她为公司立下了多少功劳,多少次在关键时刻救场,化解危机。

现在,就因为不肯给关系户让路,就要被这样侮辱地扫地出门?

德方代表克劳斯先生似乎察觉到了翻译间里短暂的异常停顿,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楼下的张大海和赵副总也明显紧张起来,死死盯着翻译间的方向。

张大海的声音再次在耳机里响起,带着掩饰不住的威胁:“王丽娟!稳住!别忘了你的离职证明和背景调查。你女儿下个月的钢琴课费还没交吧?房贷还款日也快到了吧?”

呵。

王丽娟心里冷笑一声。

都到这份上了,还想拿离职证明、背调,甚至拿她女儿和房贷来要挟她?

她看着楼下那些曾经对她笑脸相迎、此刻却参与了这场“清洗”的所谓上司,看着德方代表疑惑的表情,一个清晰无比、甚至带着几分破釜沉舟意味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成型。

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想体面收场?

那就谁都别想体面。

她深吸了口气,竭力让颤抖的手指恢复平稳。

然后,在德方代表结束一段发言、等待翻译的间隙,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流畅的中文翻译刚才的德语内容。

而是轻轻地,用一种清晰而从容的语调,对着麦克风,用中文说道:“各位,非常抱歉,我需要打断一下会议。”

流利的中文突然在会场里响起,所有人都愣住了。

德方代表不解地看着翻译间,又看向宏图投资的人。

宏图投资这边的张大海、赵副总等人脸色瞬间大变,张大海更是对着内部通讯器低吼:“王丽娟!你想干什么!马上翻译!”

王丽娟仿佛完全没听见耳机里的咆哮,她甚至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冰冷,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镇定。

她继续用中文说道,确保在场的每个人,不管是德国人还是中国人,都能通过她面前这个控制着全场音频的麦克风,听到她的声音:“我要向大家通报一个突发情况。”

她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楼下脸色已经铁青的张大海,一字一句清楚地说:“就在刚才,我接到了公司人事部的电话,通知我被解雇了。”

03

会场一片死寂。

德方代表们面面相觑,虽然听不懂中文,但气氛的骤然变化和宏图投资高层们难看到极点的脸色,让他们意识到出了大问题。

随行的德方翻译显然听懂了,正一脸震惊地低声向克劳斯先生快速解释。

王丽娟无视下方投来的那些惊恐、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目光,继续说道:“通知里说,我因为‘工作表现未达公司要求’,被即刻辞退了。”

张大海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似乎想冲过来制止,但被旁边的赵副总死死拉住。

赵副总对着王丽娟拼命摆手,嘴型在说“冷静!冷静!”

王丽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所以,非常遗憾。”她耸了耸肩,动作轻松得像在聊天气,“作为一个已经被辞退的员工,我认为我已经没有责任,也没有资格,再继续为宏图投资提供今天的翻译服务了。”

“因此,”她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郑重而坚决,“今天的同声传译工作,到此结束。”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关闭了面前的麦克风。

同时,她的手指在复杂的控制台上快速操作了几下,把主输出通道的信号彻底切断。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归于寂静。

只剩下楼下宏图投资高层们慌乱的骚动,德方代表们困惑的询问声,以及张大海那张因为极度愤怒和恐慌而扭曲的脸。

就在这时,德方首席代表克劳斯先生突然站了起来,他身边的翻译立刻将他的话传达出来。克劳斯先生没有看张大海,而是抬头看着翻译间里的王丽娟,用有些生硬但清晰的中文说道:“王女士,你们公司这样对待功臣,太让人失望了!我们需要你这样专业的人才!”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死寂的会场里轰然炸响!

张大海的脸,瞬间从铁青变成了猪肝色。

王丽娟从容不迫地摘下昂贵的同传耳机,像扔一件废品一样,轻轻放在了操作台上。

她站起身,理了理笔挺的西装裙摆,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和私人手机。

看都没再看楼下那片混乱一眼,她挺直腰背,步履平稳地走向同传间的门口。

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她能感受到背后那道几乎要喷出火的视线,来自张大海。

但她没有回头。

她轻轻拉开那扇隔音效果极好的门,门外走廊的光线照了进来。

门口的两个保安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出来,而且如此平静。

她迈步走出去,然后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将门内那个因为她的离开而陷入瘫痪和巨大麻烦的谈判现场,彻底隔绝开来。

04

走廊里安静无声,只有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不快不慢,渐渐远去。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快步跟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护送”着她。

走到电梯口,她按下了下行键。

电梯门光亮如镜,映出她此刻的样子,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格外明亮,甚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电梯从顶楼缓缓下降。

在等待的间隙,她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通话记录里人事部李主管的那个号码。

看着那个号码,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然后,她打开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备注为“李教授”的名字。

李教授是她当年读中专时的恩师,现在是省翻译协会的副会长,为人正直,最看不惯职场里的那些龌龊手段。

王丽娟稍作思考,开始编辑短信。

她没有抱怨,也没有诉苦,只是用最客观、最简洁的语言,陈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李老师,冒昧打扰。向您汇报一件事:就在五分钟前,我在为宏图投资与德国西门子公司的重要谈判进行同传时,会议中途接到人事部电话通知即刻解雇。解雇理由为‘工作表现未达要求’。鉴于已被解雇,我已当场停止翻译工作并离开会场。此事恐怕会对行业声誉及我个人职业前途造成影响,特此向您报备。学生王丽娟敬上。”

短信发送成功。

几乎是短信显示“已送达”的瞬间,她的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正是“李教授”的名字。

王丽娟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到耳边。

“丽娟!”电话那头传来李教授沉稳却带着明显关切和怒意的声音,“你刚才短信里说的是怎么回事?宏图投资他们疯了不成?在那种场合辞退首席翻译?那个姓张的到底有没有脑子!”

王丽娟听着老师熟悉的声音,鼻尖微微发酸,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她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回答:“李老师,是的,事情就是这样。我现在正被保安‘陪’着去人事部。”

“简直胡闹!”李教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宏图投资这是想干什么?自掘坟墓吗?西门子那个项目多重要他们不清楚?竟然在谈判桌上辞退首席翻译?这是把我们整个江城翻译界的脸都丢尽了!”

电梯门“叮”一声开了。

王丽娟走出电梯,对着话筒说:“老师,我现在也不明白具体原因。但通知已经下了,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别慌,丽娟。”李教授的语气变得坚定,“这件事你没有任何过错!相反,你处理得很冷静,很得体!在这种毫无尊严的羞辱下,难道还要你继续替他们卖命?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

“谢谢老师。”王丽娟低声道谢,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谢什么!你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李教授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深思,“丽娟,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王丽娟看着前方人事部的玻璃门,沉吟了一下,“我先去办手续。至于后续,我手里有一些东西,或许……”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李教授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有准备就好!”李教授的声音透出几分赞许,“记住,丽娟,你是凭真本事走到今天的,谁也抢不走你的能力!宏图投资不要你,是他们的损失!需要老师做什么,尽管说!我明天就带几个相熟的记者朋友去宏图门口‘采访采访’,问问他们是怎么对待功勋员工的!”

“谢谢老师,有您这句话,我心里踏实多了。”王丽娟真诚地说。

“嗯,你先去应付他们,稳住心神。我这边马上有几个电话要打。记住,稳住,天塌不下来!”李教授又叮嘱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05

走进人事部,李主管和张大海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张大海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王丽娟!你胆子不小啊!敢在谈判现场撂挑子!你知道你给公司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吗?”张大海一见她就拍着桌子咆哮。

王丽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到李主管面前,平静地说:“李主管,我是来办离职手续的。请把需要我签的文件拿出来吧。”

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张大海的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气得他直喘粗气。

李主管推了推眼镜,递过来一叠文件:“王丽娟,这是你的离职协议。公司念在你工作多年,虽然你今天犯下大错,但还是愿意给你N+1的补偿。签了字,你就可以走了。”

王丽娟拿起协议,看都没看补偿金额,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面“因个人原因主动离职”的字样,冷冷地问:“李主管,我明明是被公司单方面解雇,为什么协议上写的是‘个人原因主动离职’?”

“这是公司的标准流程。”李主管面无表情地说。

“标准流程?”王丽娟笑了,笑声里满是冰冷的嘲讽,“按照劳动法,公司单方面无故解雇十五年工龄的员工,应该支付2N的经济补偿,也就是三十个月的工资。你们让我签‘主动离职’,不就是想赖掉这笔钱吗?张经理,你们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张大海脸色一变,厉声道:“王丽娟,你别得寸进尺!公司给你N+1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要是再胡搅蛮缠,信不信我让你连一分钱都拿不到,背景调查也别想好过!”

“是吗?”王丽娟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那咱们就走着瞧。要么,公司今天就给我一个明确的、站得住脚的解雇理由,并出具正式的解雇通知书;要么,咱们就劳动仲裁见。我倒想让仲裁庭评评理,一个三年前帮公司拿下西门子年度服务商资质、上个月还替人背了黑锅挽回五十万损失的员工,到底是怎么‘工作表现未达要求’的!”

她特意加重了“替人背黑锅”和“五十万损失”这几个字。

张大海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没想到王丽娟竟然敢把这件事当众说出来!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胡说?”王丽娟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录音文件,“张经理,要不要听听上个月你让我写检查时,在办公室里跟我说的话?你说‘晓梅年纪小,不懂事,你多担待点,这个锅你先背着,以后公司不会亏待你的’。这段录音,不知道算不算证据?”

张大海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平时看起来老实本分的王丽娟,竟然会留了这么一手!

人事部的李主管也惊得张大了嘴,看看张大海,又看看王丽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丽娟关掉手机,重新放回包里,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张经理,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要么,给我一份清清白白的解雇证明,和该我得的全部补偿,一分都不能少。要么,咱们就把所有事情都摆到台面上,让全公司、全行业,甚至让劳动仲裁和媒体都来看看,宏图投资到底是怎么对待一个奉献了十五年青春的老员工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张大海和李主管僵在原地,面如死灰。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公司附近的咖啡馆。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刚坐下,手机就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接了起来:“喂,您好。”

“请问是王丽娟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而有礼貌的男声。

“我是,您哪位?”

“王女士您好,冒昧打扰。我是德国西门子公司首席运营官克劳斯先生的行政助理,我姓陈。”

王丽娟的心猛地一跳。

西门子的人?

他们找她做什么?

“陈先生您好。”王丽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王女士,克劳斯先生让我联系您,主要是想表达两件事。”陈助理的语气很诚恳,“第一,对于您今天在会议期间遭遇的不愉快经历,克劳斯先生深感遗憾。他认为,宏图投资在处理人事问题上的方式,非常不专业,也缺乏对合作伙伴的基本尊重。”

王丽娟愣住了。她没想到,对方打来电话,第一件事竟然是安慰她。

“那第二件事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第二,”陈助理继续说,“克劳斯先生非常欣赏您在专业领域表现出的素养,以及您在面对突发状况时的原则和勇气。他个人认为,像您这样优秀的人才,不应该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对待。”

这番肯定,在此刻听来,像是一股暖流,悄然浸润了她冰冷的心田。

“谢谢克劳斯先生的肯定。”她低声说。

“不客气。”陈助理话锋一转,变得正式了些,“另外,克劳斯先生托我向您转达一个非正式的询问。鉴于与宏图投资的本次合作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状况,我方可能需要重新评估合作伙伴。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能会需要一位既精通中德双语,又对相关行业和技术有深刻理解的独立顾问,提供一些客观、专业的意见。克劳斯先生想知道,王女士近期是否方便?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意向询问。”

独立顾问?

王丽娟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

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的机会,这更像是一根抛向落水者的救命绳索!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方便,我非常方便!”

但残存的理智让她克制住了。

“感谢克劳斯先生的信任。”她斟酌着用词,“我目前确实有一些个人事务需要处理。关于这个询问,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可以吗?”

“当然可以。”陈助理非常通情达理,“我们不着急。如果您考虑好了,随时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我。期待您的回复。”

挂了电话,王丽娟久久无法平静。

这通电话,像是一道划破厚重乌云的光。

它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一条不依附于任何公司、完全依靠自身专业能力立足的道路。

06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稳。

王丽娟付了钱,推门下车。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她心底那股由内而外的寒意。

她下意识地裹紧薄薄的西装外套,快步走向自己租住的单元楼。

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会议室里那一刻——人事部冰冷的电话,楼下那些或惊愕或慌乱或愤怒的脸,还有自己对着麦克风说出那些话时,指尖难以抑制的轻微颤抖。

“叮。”电梯到达。

她用钥匙打开门,熟悉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是她和女儿在这个城市唯一的避风港。

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一直强撑着的镇定仿佛瞬间瓦解。

一阵虚脱感袭来,她几乎要站不住。

换上拖鞋,她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楼下是车水马龙的城市街景,熙熙攘攘,充满烟火气,却与她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在孤岛的落难者,眼睁睁看着载满过往的船远去。

手机又开始持续震动,屏幕上闪烁着同事、甚至几个平时不太来往的“朋友”的名字。

她一个都没接,直接调成静音模式。

世界终于清静了,但这种清静,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窒息感。

她需要冷静。

必须冷静。

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水,一口气喝下去。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压下了一些翻腾的情绪。

她强迫自己坐下来,开始梳理这飞来横祸。

张晓梅。

张大海的妻侄女。

这个名字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

自从半年前张晓梅靠着舅舅的关系空降到翻译部,她的日子就没真正太平过。

那个女孩,专业能力一塌糊涂,连基本的商务邮件都翻译得错误百出,却仗着舅舅是经理,眼高于顶,整天琢磨着怎么走捷径。

部门里那些需要积累、需要扎实功底的苦活累活,她躲得远远的。

但凡是能露脸、有机会接触核心客户和资料的“好差事”,她削尖了脑袋也要抢。

王丽娟作为部门首席,自然成了张晓梅首要的“目标”和“障碍”。

她想起上个月澳洲客户那件事,张大海在内部会议上轻描淡写地说:“新人嘛,有积极性是好事,出点小差错难免,王丽娟你是前辈,要多带带她,也要有包容心。”

包容心?

王丽娟当时气得差点笑出来。

那次之后,她严格限制了张晓梅接触核心文件的机会。

她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毕竟没有造成实质损失。

她也懒得为这点事去跟张大海撕破脸,毕竟那是他的亲戚。

她甚至天真地以为,张晓梅会有所收敛。

现在看来,她大错特错了。

那不是收敛,是怀恨在心。

张晓梅一定是跑去张大海那里颠倒黑白、哭诉告状了。

而张大海,为了保住他妻侄女的位置,或者干脆就是想把她扶正,竟然选择了用这种最决绝、最侮辱人的方式,把她这个“绊脚石”一脚踢开。

什么“工作表现未达要求”,什么“违反公司规定”,统统都是借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想到这里,王丽娟只觉得一股恶气堵在胸口,闷得发疼。

她为这家公司付出了整整十五年的青春和心血。

换来的是什么?

是功高震主的猜忌?

是任人唯亲的排挤?

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从背后捅来的狠狠一刀!

可他们算错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她王丽娟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07

愤怒过后,一种更深的无力感袭来。

就算看穿了他们的把戏,又能怎么样呢?

张大海是经理,手握实权,在公司经营多年,人脉深厚。

她王丽娟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仔,无依无靠,唯一能倚仗的就是那点专业技能。

现在,连公司这个平台都没了,她拿什么去跟他们斗?

离职证明?

背景调查?

张大海既然敢这么做,肯定会在这些方面卡她。

没有漂亮的离职证明,下一个工作怎么找?

行业圈子就这么大,张大海要是再恶意中伤,她的职业生涯会不会就此毁掉?

一想到这些现实而残酷的问题,王丽娟就感到一阵窒息。

银行卡里的存款,扣除下个季度的房租、女儿的钢琴课费和必要的生活开销,最多只能支撑三四个月。

在这个省会城市,失去收入来源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难道真的要忍下这口恶气,等着他们施舍那点补偿金,灰溜溜地离开?

然后重新开始投简历、面试,去面对人事们探究她为何突然离职的尴尬问题?

不。

她不甘心。

凭什么做错事的人可以高高在上,安然无恙?

凭什么遵守规则、努力做事的人要承受这种不公?

她打开手机,点开相册。

里面存着一些工作相关的截图和照片。

有她加班到深夜时拍的空荡荡的办公室,有她获得的各类奖励和证书。

也有那段关于澳洲项目失误的录音。

虽然录音里张大海只是和稀泥,但至少能证明张晓梅确实有过失,而她王丽娟是背了锅。

这些碎片化的东西,能有什么用?

能扳倒张大海吗?

王丽娟心里没底。

但这是她目前仅有的,能证明自己清白的微弱筹码。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屏幕的冷光映亮了她坚定起来的眼眸。

现在,她要开始起草一份东西。

一份要发给张大海、赵副总和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关于今天被解雇事件的正式声明和交涉函。

她要用最专业、最无可指摘的语言,告诉他们:这件事,没完。

而与此同时,在江城另一端的某栋高档写字楼里。

张大海正焦头烂额地应付着来自大老板的越洋电话斥责,以及董事会其他成员的连环质问。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被他像丢垃圾一样丢弃的翻译,已经悄然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夜,还很长。

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08

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照着王丽娟专注的侧脸。

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这不是一份简单的离职声明,而是一份逻辑清晰、措辞严谨的交涉函。

她详细列举了事件经过:从接到重要翻译任务,到会议中途接到人事部单方面解雇通知,再到她基于已被解雇的事实而中止服务。

她没有使用任何情绪化的字眼,只是客观陈述,每一句话都力求有据可查。

接着,她针对解雇理由“工作表现未达要求”和“违反公司规定”提出了严正质疑,要求公司出示具体证据,并附上了那段录音作为附件。

最后,她明确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依据劳动法核算并支付三十个月工资的经济补偿金、结清所有未付薪酬、出具客观公正的离职证明,并就此次不当解雇事件给她个人声誉造成的损害给出合理解释和书面道歉。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仔细检查了三遍,确保没有任何语法错误和表述漏洞。

然后,她将这份文档作为附件,分别发送给了张大海、赵副总和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官方邮箱。

在邮件正文里,她只写了简短的两句话:“各位领导,关于今日收到的单方面解雇通知,我的正式回应详见附件。期待您的正式回复。”

点击“发送”键的瞬间,王丽娟长长舒了口气。

仿佛将积压在胸口的巨石,推开了一角。

这不是结束,仅仅是拉开了正式交锋的序幕。

但主动出击的感觉,远比被动承受要好得多。

邮件刚发出去没多久,她的手机就响了。

这次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赵副总”,公司的副总经理。

赵副总在公司里算是相对温和派,平时对王丽娟的专业能力也颇为认可。

在这个时候他打来电话,意图耐人寻味。

王丽娟等铃声响了七八声,才不慌不忙地接起来,语气平静:“赵副总,您好。”

“丽娟啊,”赵副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一丝讨好,“邮件我刚看到了。你现在情绪好点了吗?”

“谢谢赵副总关心,我很好。”王丽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唉,今天这个事情,闹得实在是太难看了。”赵副总叹了口气,“丽娟,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张大海他处理得是急躁了些。但你也知道,西门子那个单子对公司多重要,你当时那么一走,德国人那边直接就炸了,克劳斯先生非常不满,当场就取消了后续所有谈判。公司这边压力非常大啊。”

王丽娟静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她知道,赵副总这是在打感情牌,顺便把公司利益受损的责任往她身上引。

见她不吭声,赵副总只好继续往下说:“丽娟,你看,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总要想办法解决对不对?毕竟共事这么多年,好聚好散嘛。公司呢,也理解你的心情,补偿金方面,我们可以好好谈,肯定会按照最高的标准来。至于离职证明,你放心,绝对不会写对你不利的内容。”

“赵副总,”王丽娟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想我在邮件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补偿金多少,虽然这很重要。问题的核心在于,公司以莫须有的理由,在重大商业谈判的关键时刻,用极不专业的方式单方面解雇我,这对我个人的职业声誉造成了严重损害。我需要公司对此给出一个能够令人信服的解释和书面道歉。”

赵副总在电话那头噎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王丽娟如此强硬和直接。

“丽娟,这个,‘莫须有’这个词言重了。张大海他可能有他的考量……”

“赵副总,如果我的能力真的毋庸置疑,那公司为何要以‘工作表现未达要求’为由解雇我?这本身不就是自相矛盾吗?”王丽娟一针见血地反问,“至于这是不是‘小事’,恐怕不是由您或者我来定义的。今天西门子的克劳斯先生已经通过助理联系了我,表达了对贵公司处理此事方式的‘非常不专业’的评价。我想,行业内的看法,或许和您想象的并不一样。”

她故意透露了德国客户的联系,这是一种无声的施压。

果然,赵副总的声音瞬间变得紧张:“什么?德国人联系你了?他们说什么了?丽娟,你可不能乱说话啊!这关系到公司的重大利益!”

“赵副总,请您放心。”王丽娟淡淡地说,“我虽然离开了公司,但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我没有对德国客户发表任何关于宏图投资的不实言论。我只是客观陈述了我被解雇的事实而已。至于克劳斯先生如何评价,那是基于他亲眼所见的判断。”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赵副总不是傻子,他当然听懂了王丽娟的弦外之音:她手里有牌,有不至于掀翻桌子但足以让张大海和张晓梅灰头土脸的牌。

“丽娟,你……”赵副总的声音干涩,“你别冲动。万事好商量。这样,你的邮件我和张大海还有人事部再好好研究一下。你放心,公司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先好好休息,等我们的消息,好吗?”

“好的,赵副总,我等待公司的正式回复。”王丽娟说完,便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王丽娟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次短暂的交锋,让她摸到了对方的底线。

赵副总的退缩,说明公司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也说明她手中的“牌”确实产生了威慑力。

张大海现在肯定更加焦头烂额。

09

接下来的几天,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澜涌动。

王丽娟将自己关在家里,为西门子那边可能需要的“独立顾问”工作做着准备。她系统地梳理了自己十五年来积累的关于中德商务合作的案例和资料,甚至还自学了最新的行业法规。

这种全身心投入学习的状态,让她暂时从与宏图投资的糟心事中抽离出来,找回了对专业本身的专注和热爱。

期间,赵副总又给她打过两次电话,语气一次比一次缓和。

一次是告知公司原则上同意支付一笔“高于常规标准”的补偿金,希望她能“顾全大局”,撤回邮件里的录音附件,尽快签署离职协议。

王丽娟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

她只是平静地表示,道歉是前提。

她的冷静和坚持,让赵副总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原本以为用钱可以解决问题,但现在看来,王丽娟要的,远不止是钱。

张大海那边,则是另一番水深火热。

德国西门子正式发函,以“对合作伙伴管理能力和商业诚信存在疑虑”为由,单方面暂停了与宏图投资的所有洽谈接触。

这无疑是沉重一击。

更让张大海心惊的是,李教授真的带了两个自称是“财经媒体”的记者,在公司楼下堵了他两天,追问他关于“不当辞退功勋员工”的传闻,虽然被公司保安拦住了,但那照片和视频,谁知道会不会发到网上去。

张晓梅在翻译部的日子更是难过。

原本那些看在张大海面子上对她客客气气的同事,现在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

她负责的几项简单工作接连出错,被其他部门投诉。

她感觉自己像个瘟神,走到哪里都带来低气压。

这天下午,王丽娟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但接起来后,对方自我介绍是“华彩科技”的人力资源总监,姓张。

“华彩科技”?

王丽娟知道这家公司,是业内另一家实力雄厚的科技企业,与宏图投资在某些领域是直接的竞争对手。

他们找自己做什么?

“王女士,您好,冒昧打扰。”张总监的声音热情而专业,“我们通过一些渠道,关注到您近期的情况。首先,对于您在不愉快经历中表现出的专业风范,我们表示钦佩。”

王丽娟心中了然。所谓的“渠道”,无非是李教授的人脉圈,或者就是德国客户那边间接透露的风声。

“张总监您好,您过奖了。”王丽娟保持谨慎。

“王女士不必过谦。”张总监笑道,“我们华彩科技一直求贤若渴,尤其像您这样既精通语言又深谙技术领域的顶尖翻译人才,更是我们迫切需要的。不知您近期是否有意向考虑新的工作机会?我们这里有一个新成立的国际业务拓展部,急需一位能力出众的翻译专家担任要职,直接向副总裁汇报。无论是薪酬待遇还是职业发展平台,我们都非常有信心能为您提供比宏图投资更优越的条件。”

这简直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华彩科技的橄榄枝,来得如此及时,又如此诱人。

直接向副总裁汇报的要职,优厚的待遇。

更重要的是,这是宏图投资竞争对手抛来的邀请!

如果接受,无疑是对方大海和宏图投资最有力的反击。

说不心动是假的。这几乎是摆脱目前困境、走向新巅峰的捷径。

王丽娟的心跳加速了几拍,但她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天上不会掉馅饼。

华彩科技在这个时候伸出橄榄枝,除了看重她的能力,是否也有借此打击竞争对手宏图投资的考量?

她如果接受了,会不会从一个漩涡,跳进另一个更复杂的权力棋局?

“非常感谢张总监和华彩科技的青睐。”王丽娟斟酌着词句,“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机会。不过,我目前刚刚处理完上一段工作的手尾,还需要一些时间调整和思考未来的职业规划。不知是否可以让我考虑一段时间?”

她没有完全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为自己赢得了缓冲期。

张总监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便爽朗地笑道:“当然可以!理解理解。像王女士这样的人才,确实需要慎重选择。那我们保持联系,期待您的佳音。”

挂了电话,王丽娟长长吐了口气。

机会接踵而至,是好事,但也需要冷静判断。

她的价值,应该由她自身的能力来定义,而不是成为任何公司之间博弈的筹码。

她起身冲了杯咖啡,站在窗边休息。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楼下,却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小区门口徘徊。

是张晓梅。

她来干什么?

王丽娟的眉头蹙起。

张晓梅显然也看到了窗边的王丽娟,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又像是下定了决心,快步走进了单元门。

几分钟后,门铃响了。

王丽娟走到门后,透过猫眼确认只有张晓梅一人。

她沉吟了一下,打开了门,但并没有让开门口的位置。

只是淡淡地问:“有事?”

张晓梅站在门外,脸色憔悴,眼袋深重,早已没了往日那种故作姿态的优越感。

她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挺高档的水果礼盒,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讨好的卑微:“娟姐,我,我能进去跟你说几句话吗?”

王丽娟没动,手还搭在门把上,眼神像淬了冰:“张晓梅,有事说事,我家不欢迎你。”

门外的张晓梅脸一白,手里的进口水果礼盒“咚”地放在地上,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正砸在楼道的水泥地上,发出闷响。

“娟姐!我错了!你救救我吧!”她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舅……张大海他……他要把我推出去顶罪啊!”

王丽娟瞳孔猛地一缩。顶罪?顶什么罪?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赵副总”三个字。

一边是跪着哭喊的仇人,一边是公司动摇派的来电,王丽娟盯着地上那盒摔变形的车厘子,突然想起三天前李教授说的话:“张大海那个人,我了解,做事不干净。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怕是藏着他这些年收礼的账本……”

10

王丽娟脑子里“嗡”的一声,三条线索瞬间交织在一起:张晓梅下跪求救,赵副总的来电,还有李教授提到的账本。

她没有立刻去接赵副总的电话,而是盯着跪在地上的张晓梅,冷冷地问:“顶什么罪?说清楚。”

张晓梅见她没有马上关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哭诉起来:“西门子那边不是暂停合作了吗?公司上上下下压力都很大,我舅舅……张大海他为了给公司一个交代,也为了保住他自己的位置,他……他准备向董事会提交一份报告,说那天谈判现场所有的混乱,都是因为我之前犯错被你抓住把柄,怀恨在心,故意在你的翻译设备上动了手脚,才导致你情绪失控……他让我主动辞职,把所有的责任都揽下来!”

王丽娟听得心头发寒。

好一个张大海!真是心狠手辣!为了自保,连自己的亲戚都能毫不犹豫地推出去当替罪羊!

“他让你顶罪,你就来找我?你觉得我能救你?还是觉得我该救你?”王丽娟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同情。

“娟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张晓梅哭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双手举过头顶,“这是……这是我偷偷从我舅舅电脑里拷出来的东西!里面有他这几年收礼的记录,还有……还有他为了让我转正,收了我爸妈二十万的转账记录!我把这个给你,你……你放过我,别让我去顶罪行不行?”

二十万!

王丽娟的心脏猛地一抽。

原来张晓梅这个岗位,是她父母花了二十万买来的!

难怪张大海这么护着她,不惜把我这个干了十五年的老员工赶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任人唯亲了,这是赤裸裸的受贿!

王丽娟看着那个U盘,又看了看还在震动的手机。她心里瞬间有了计较。

她没有去接那个U盘,而是对张晓梅说:“你先起来。东西你先拿着,现在给我没用。你如果真想自救,就听我的。”

张晓梅愣愣地看着她。

“你现在就给赵副总打电话,”王丽娟语速极快,思路清晰,“告诉他,你愿意配合公司调查,说明所有真相,但前提是,公司必须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并且,你只跟董事会指派的调查组谈,张大海不能在场。”

张晓梅有些犹豫:“可是……”

“没有可是!”王丽娟打断她,“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张大海能把你推出来一次,就能推出来第二次。你只有把事情彻底捅开,把你自己变成扳倒他的关键证人,你才有价值,公司才会保你。懂吗?”

张晓梅被王丽娟眼里的冷静和果断震住了,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打吧。”王丽娟说完,终于接起了赵副总的电话,按下了免提。

“丽娟啊,你那边方便说话吗?”赵副总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

“方便,赵副总您说。”王丽娟的目光落在张晓梅身上。

“公司董事会已经成立了临时调查组,准备彻查这次的事件。董事长让我问问你,你手上的证据,除了那段录音,还有没有更……更有力的?”赵副总说得很隐晦。

王丽娟笑了。

她知道,赵副总这是在向她交底,也是在试探她的底牌。

“赵副总,最有力的证据,恐怕不在我手上。”王丽娟看了一眼张晓梅手里的U盘,意有所指地说,“不过,我刚刚收到了一个消息,也许调查组会对张大海经理办公室里的保险柜比较感兴趣。”

电话那头的赵副总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压低了的、带着一丝兴奋的声音:“好!我明白了!丽娟,谢谢你!公司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功臣!”

挂了电话,王丽娟看着已经完全懵掉的张晓梅,说:“你现在可以走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想活命,就去做。”

张晓梅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U盘,跌跌撞撞地跑了。

王丽娟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知道,决战的时刻,要来了。

11

第二天,宏图投资公司内部掀起了滔天巨浪。

董事长亲自坐镇,调查组直接封锁了张大海的办公室。在公证人员的见证下,那个被王丽娟点出来的保险柜被强制打开。

里面没有太多现金,但一本小小的黑色笔记本,和几个信封里的银行卡,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账本上,一笔笔记载着时间、人名、事由和金额,从几千块的购物卡到几十万的“项目好处费”,清清楚楚。

其中一页,赫然写着:“张晓梅转正,收其父20万。”

铁证如山!

与此同时,被调查组单独约谈的张晓梅,在巨大的压力和王丽娟“指点”的求生欲驱使下,痛哭流涕地交代了所有事情:从她舅舅如何教她排挤王丽娟,到澳洲项目改合同的真相,再到这次被逼顶罪的阴谋,全都和盘托出。

张大海被调查组带走的时候,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天下午,宏图投资公司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

董事长亲自主持,赵副总站在他身边,脸色严肃。

会议的第一项,就是由赵副总宣读公司对此次事件的处理决定。

“经公司董事会调查核实,翻译部经理张大海,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任人唯亲,恶意排挤、诬陷优秀员工,给公司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和重大损失。公司决定,即日起开除张大海,并将其所有涉嫌违法犯罪的证据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台下一片哗然!

“翻译部员工张晓梅,业务能力不精,品行不端,协同他人诬陷同事,同样予以开除处理!其父母行贿的二十万元,勒令全额退还公司!”

赵副总顿了顿,目光转向台下,找到了王丽娟。

“对于在此次事件中,遭受了极大不公和屈辱的首席翻译王丽娟女士,公司表示最诚挚的歉意!”赵副总说着,朝王丽娟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公司将撤销对王丽娟女士的错误解雇决定,恢复其名誉,并一次性支付二十四个月工资作为精神和名誉损失补偿。我们诚挚地希望,王丽娟女士能够继续留在宏图,与我们共渡难关!”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王丽娟身上。

有同情,有敬佩,有惊讶。

王丽娟平静地站了起来,走到台前。

她没有去看赵副总,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是宏图投资之前发给她的那份写着“N+1”补偿的离职协议。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将那份协议,一撕两半。

“赵副总,董事长,感谢公司的公正处理。”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我在这里工作了十五年,我把最好的青春都给了宏图。我爱我的工作,爱这家公司。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让我明白,有些伤害,不是用钱可以弥补的。”

她将撕碎的纸片扔进垃圾桶,然后抬起头,眼神明亮而坚定。

“所以,对不起。这个补偿,我接受。但这份工作,我不能再留下了。我失去的尊严,需要用另一种方式找回来。”

说完,她没有再看任何人,转身,在全场复杂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出了会场。

这一次,没有保安“陪同”,没有屈辱和愤怒。

只有一个四十二岁的女人,在亲手打碎了旧世界的枷锁后,走向新生的决绝和坦然。

12

王丽娟走出宏图投资大楼的那一刻,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感觉自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手机响了,是德国西门子的陈助理。

“王女士,恭喜您。”陈助理的语气带着笑意,“我们刚刚收到了宏图投资的官方通报,也听说了您在员工大会上的决定。克劳斯先生让我转告您,他非常欣赏您的风骨。”

“谢谢。”王丽娟由衷地笑了。

“另外,关于上次提到的‘独立顾问’一事,我们董事会已经通过了正式聘请您的决议。”陈助理的声音变得正式,“我们愿意以年薪八十万人民币的价格,聘请您担任西门子在中国区的独家翻译与商务顾问。您无需坐班,只需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提供专业服务。您看,这个条件您是否满意?”

年薪八十万!

不用坐班!

王丽娟握着手机,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想起被辞退那天,张大海用女儿的钢琴课费和房贷来威胁她时的嘴脸。

她想起自己一个人在深夜里,为了一份几千块钱的翻译稿反复推敲的场景。

她想起十五年来,自己所有的隐忍和付出。

原来,凭本事吃饭,真的可以这么有底气。

原来,真正的价值,从不会因为小人的诋毁而减损分毫。

“我……我非常满意。”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谢谢你们的信任。”

三个月后。

王丽娟的家中,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客厅。

她不再是那个每天挤地铁、看领导脸色的上班族,而是江城翻译界小有名气的自由顾问。

除了西门子这个大客户,华彩科技也和她签订了项目制的合作协议,李教授还给她介绍了不少高端论坛的同传工作。

她的收入比以前翻了不止一倍,银行卡里的数字让她再也不用为女儿下个月的学费和房贷而焦虑。

这天,女儿放学回家,看到王丽娟正在书房里整理着厚厚的德语词典。

“妈妈,你还在背单词呀?”

王丽娟抬起头,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是啊。你看,妈妈的这本词典,就是咱们家的饭碗。只要它在脑子里,谁也抢不走。”

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王丽娟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心里一片宁静。

她想起张大海被带走时那张绝望的脸,想起张晓梅的父母找到她家里,老泪纵横地给她鞠躬道歉。

她没有感到复仇的快感,只觉得一阵唏嘘。

她也想起自己,那个曾经以为只要埋头苦干、忍气吞声就能换来安稳的自己。

是宏图投资和张大海,用最残酷的方式给她上了一课:善良需要锋芒,隐忍要有底线。

该争的,就得争。不然,对不起自己熬过的那些夜,更对不起自己想要守护的家人和生活。

手机微信响了一下,是小区业主群的消息。

有人转发了一篇本地公众号的文章,标题是:《42岁江城单亲妈妈被裁后逆袭:这才是真正的独立女性!》

王丽娟点开一看,故事的主角,正是她。

她笑了笑,关掉手机,拿起词典,继续在上面做着新的标记。

外面的世界如何喧嚣,都与她无关了。

她知道,属于她的、更广阔的天地,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