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建安十三年,长坂坡。血染的征袍早已看不出银白原色,赵云怀抱幼主,单骑陷于曹军重围。曹操立于景山之巅,手按倚天剑,望着那道于万军之中左冲右突的白马银枪,眼神复杂难明。身侧的曹洪早已按捺不住,厉声请命:“丞相,此人骁勇,若不趁此围杀,必为后患!请下令放箭!”曹操却缓缓抬手,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我将令,各部不得放箭,务必生擒!”一语既出,满山曹军皆为之错愕。他们不懂,丞相为何对一个敌将,起了如此反常的“爱才”之心。
第一章 景山之巅的君臣心机
长坂坡的杀伐声,隔着数里,依旧如沉雷般滚滚而来,震得景山上的旌旗猎猎作响。
曹操站在山顶,一身玄色锦袍,外罩铁叶甲,腰间的倚天剑柄上,那颗硕大的明珠在秋日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他的目光如鹰隼,死死锁住山下那片混乱的战场。
战场是一座巨大的绞肉机。曹军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地拍向那零星的蜀军残部,而浪潮中央,一道银亮的“礁石”却始终屹立不倒。
那便是赵云。
他胯下的照夜玉狮子马已经浑身挂彩,他身上的亮银铠甲也已布满刀痕剑孔,但他手中的那杆龙胆亮银枪,每一次挥动,都如蛟龙出海,卷起一片腥风血雨。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左臂紧紧护着一个襁褓,仿佛那里面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珍宝。
“丞相,此将……当真神勇!” 说话的是侍立在曹操身后的许褚。他一双虎目瞪得浑圆,虬结的肌肉在甲胄下贲张,显然是被赵云的武勇所震撼。作为曹营第一猛将,许褚自问单打独斗,胜负难料,但若论及在千军万马中冲杀的能力,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此人,已臻化境。
曹操没有回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他看得比许褚更远,更深。他看到的不仅仅是赵云的武艺,更是赵云身上那股“势”。那是一种一往无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之势。这种势,他只在关羽身上见过。
“丞相!”曹洪再次拱手,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赵云已是强弩之末!再不放箭,万一让他冲出重围,我军颜面何存?此等猛将,留给刘备,无异于纵虎归山!”
曹洪的话代表了在场所有将领的心声。他们都是沙场宿将,明白一个道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尤其是在这种稳操胜券的局面下,用箭阵覆盖,是最稳妥、最高效的杀敌方式。
然而,曹操却缓缓摇了摇头。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赵云,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笑容让周围的将领们感到一阵寒意。丞相的心思,真是越来越像这秋日的天气,看似晴朗,却藏着刺骨的凉风。
“子廉,”曹操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以为,我是在爱惜赵云之才吗?”
曹洪一愣,下意识地答道:“难道不是?丞相向来求贤若渴,当年为得关云长,赠袍赐马,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传为美谈。这赵云之勇,不在关羽之下,丞相……”
“糊涂!”曹操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厉,“关羽是关羽,赵云是赵云!情况岂能一概而论?”
他霍然转身,锐利的目光扫过曹洪、许褚以及周围一众噤若寒蝉的将校。“你们都看清楚了,”他用手指着山下的赵云,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怀里抱的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是一个用锦布包裹的襁褓,在血与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脆弱。
“是刘备的孽子,刘阿斗。”一个谋士打扮的文官低声说道。
“没错。”曹操点头,眼神中的那丝笑意更浓了,“是刘备的根。传我将令,任何人不得放箭射杀赵云。我要他……把这个孩子,完好无损地,给我带出重围!”
此令一出,满山皆惊。
不杀赵云,已经让人费解。现在,连刘备的儿子也要放过?这已经不是爱才了,这是资敌!
许褚性子最直,忍不住上前一步,瓮声瓮气地问:“丞相,俺不懂!杀了那小崽子,刘备就断了后,岂不是大快人心?为何还要留着他?”
曹操深深地看了许褚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成器的孩子。他没有立刻解释,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战场。此刻的赵云,已经杀到了曹军阵型的边缘,前方的长坂桥依稀在望。
“仲康,”曹操淡淡地说道,“战争,不只是在战场上打打杀杀。有时候,杀一个人,不如留一个人。杀一个孩子,更不如……让他活着。”
他的声音悠远而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喊杀声,看到了未来的某个场景。
“传令下去,”他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各部让开一条通路,让赵云去长坂桥。张郃、徐晃,你们去桥头堵截,只许败,不许胜。记住,我要的是一场‘险胜’,一场让刘备看得清清楚楚的‘险胜’。”
将令如山。尽管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但曹军将士还是严格地执行了这道看似荒谬的命令。
于是,长坂坡上演了战争史上最诡异的一幕。
原本铁桶般的包围圈,忽然出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而赵云,就像是感受到了某种指引,总能精准地找到这道裂缝,向着生路狂奔。沿途的曹军将士,看似拼死搏杀,刀枪并举,但总是差之毫厘。有的长枪刺出,偏了一寸;有的战刀劈下,慢了半分。
这一切,都被山顶的曹操尽收眼底。他看着赵云在“精心设计”的围杀中左冲右突,看着他怀中的阿斗安然无恙,脸上的笑容愈发神秘。
“丞相……这……”曹洪已经彻底糊涂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跟不上曹操的思路。
曹操没有理他,只是自言自语般地低吟道:“玄德啊玄德,我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一定要接住了。这颗钉子,我今天给你埋下,希望它能在你的心头,慢慢生根、发芽……”
第二章 长坂桥头的“演义”
长坂桥,横于当阳之东。桥下是湍急的河水,桥上是萧瑟的秋风。
张飞,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持一杆丈八蛇矛,单人独骑,立马桥头。他身后,只有寥寥二十余骑兵,故布疑阵,在桥后的小树林里往来驰骋,尘土飞扬,仿佛有千军万马。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从溃兵口中,他得知赵云为了救少主,深陷重围,至今生死未卜。张飞心急如焚,几次想冲回去接应,但理智告诉他,自己肩负着阻断追兵、为兄长和军师撤退争取时间的重任,绝不能擅离。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桥的另一头。每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心头一紧。
终于,在视野的尽头,一个银点出现了。
那银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正是赵云!
张飞心中一阵狂喜,但随即又沉了下去。因为在赵云身后,是漫山遍野追击而来的曹军,黑压压的一片,如同移动的乌云。
“四弟!”张飞一声虎吼,声震四野。
赵云听到了这声呼喊,精神为之一振。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催动战马,冲上了长坂桥。
“三将军!”赵云的声音嘶哑无比,他翻身下马,几乎是踉跄着将怀中的襁褓递给张飞,“幸不辱命……少主……无恙!”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半跪在地,用长枪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张飞接过阿斗,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看到孩子仍在熟睡,呼吸平稳,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将阿斗交给身后的骑兵,让他速速送往后方,然后回过头,扶起赵云,沉声道:“四弟辛苦,且退到桥后歇息,这里交给我!”
赵云点了点头,挣扎着退到桥后。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留在这里只会成为三将军的累赘。
此时,曹军的先锋部队已经追至桥头。为首两员大将,正是张郃与徐晃。
按照曹操的密令,他们本该“象征性”地阻拦一下,然后“不敌”而退。但当他们看到桥上那尊煞神般的张飞时,心头还是不由自主地一颤。人的名,树的影。张翼德的威名,是用无数敌将的鲜血铸就的。
张郃策马上前,与张飞遥遥相对,朗声道:“张翼德,刘备已弃你等而去,你何不早降?丞相爱才,必不亏待于你!”
张飞横矛立马,豹眼圆睁,厉声喝道:“我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这一声吼,如同晴天霹雳,蕴含着无尽的杀气和威势。冲在最前面的曹军士卒,竟然被这声势骇得肝胆俱裂,连人带马,跌倒一片。
张郃和徐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他们知道,这是曹操的“剧本”,但张飞的表演,显然是“超水平发挥”。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张飞见他们迟疑,再次大喝。
这一声,更是气贯长虹。桥下的河水仿佛都被震得起了波澜。
徐晃硬着头皮,按照剧本“演”下去,他勒住马,对身后的曹军将士大喊:“张飞匹夫之勇,我等休要中计!他身后林中必有伏兵,不可轻进!”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也给了曹军将士一个台阶下。
“谁敢上前?!”张飞第三次怒吼,同时将丈八蛇矛猛地一顿。
桥面似乎都为之震颤。
这一次,连张郃和徐晃坐下的战马都开始不安地刨着蹄子,嘶鸣不止。曹军阵中,更是起了一阵骚动。
就在这时,曹操的大队人马也赶到了。
他远远地望着桥上的张飞,又看了看桥后那片尘土飞扬的树林,嘴角再次泛起那丝神秘的微笑。
“好一个张翼德,好一个疑兵之计。”他低声赞叹了一句,随即对身旁的许褚说道,“仲康,你看,这出戏,是不是越来越精彩了?”
许褚挠了挠头,他还是没懂。在他看来,这张飞就是个疯子,直接万箭齐发,把他射成刺猬,不就完事了?搞这么复杂做什么?
曹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急,好戏还在后头。传令,大军后撤三里。”
“后撤?”曹洪又一次惊叫起来,“丞相,为何要后撤?张飞只有一人,我们……”
“执行命令!”曹操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大军闻令,缓缓后退。
桥上的张飞看到曹军后退,心中虽然疑惑,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吓退了追兵。为了让效果更逼真,他大喝一声,催马挥矛,做了一个冲杀的姿态。
曹军后队顿时大乱,争相逃命,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待曹军退远,张飞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不敢久留,立刻下令拆断长坂桥,然后带着赵云和剩下的骑兵,追赶刘备去了。
望着被拆断的桥梁和远去的张飞背影,山坡上的曹操,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绽放开来。
“成了。”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丞相,什么成了?”许褚终于忍不住问道。
曹操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位忠心耿耿却头脑简单的爱将,缓缓说道:“仲康,你跟我来。回营之后,我再慢慢与你分说。今天这盘棋,下的可不只是长坂坡,而是整个天下人心。”
他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很长,显得高深莫测。
第三章 刘备的眼泪与猜疑
汉津渡口,秋风萧瑟。
刘备站在岸边,望着波涛滚滚的汉水,面容憔悴,双眼通红。他身边的百姓和残兵败将,一个个垂头丧气,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新野、樊城尽失,数十万百姓追随他南下,却在当阳被曹军铁骑冲散,死伤枕藉。更让他痛心的是,他的两位夫人、爱子阿斗,以及义弟赵云,都陷在了乱军之中,至今杳无音信。
“主公,节哀。”简雍在一旁低声劝慰,“当务之急,是尽快渡江,与公子刘琦汇合,再图后计。”
刘备没有说话,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一生颠沛流离,屡战屡败,但从未像今天这样绝望过。家小失散,兄弟生死未卜,这比任何一次军事上的失败都更让他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主公!主公!”
刘备猛地睁开眼,循声望去。只见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正是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糜芳。
“如何?”刘备声音颤抖地问道。
糜芳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禀报:“主公!三将军……三将军守住长坂桥,吓退了曹军!四将军……四将军他……他回来了!”
“子龙?”刘备眼中爆出一丝精光,一把抓住糜芳的衣领,“子龙何在?夫人和阿斗呢?”
“四将军单骑救主,从曹营中杀出重围,少主安然无恙!只是……只是两位夫人,为了不拖累四将军,先后投井自尽了……”糜芳的声音低了下去。
刘备身体一晃,险些栽倒。巨大的悲喜交加,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很快,张飞和赵云的身影出现在了渡口。
赵云浑身是血,盔歪甲斜,见到刘备,他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将怀中安睡的阿斗高高举起:“主公!幸不辱命!”
刘备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接过阿斗。看到儿子安然无恙,他那压抑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他抱着阿斗,先是痛哭,继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猛地将阿斗掷于地上!
“为汝这孺子,几损我一员大将!”刘备声泪俱下地吼道。
赵云大惊失色,连忙抢步上前,将阿斗抱起,跪在地上泣道:“云虽肝脑涂地,不能报也!”
在场的所有将士、文臣,看到这一幕,无不为之动容。主公如此爱惜下属,不惜摔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是何等的仁义!一时间,众人心中那因败逃而消沉的士气,竟奇迹般地振作了起来。
然而,人群中,有一个人却看得格外清楚。
诸葛亮。
他站在刘备身后不远处,羽扇轻轻摇动,眼神却锐利如刀。他看到,主公摔孩子的动作看似决绝,但落点却是松软的草地。他看到,主公的眼泪虽然真切,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那不是纯粹的感动,而是一种……审视和计算。
这是在收买人心。诸葛亮心如明镜。主公的仁德,很多时候,是一种政治手段。对此,他早已了然。
但今天,他从刘备的眼神中,还读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些让他感到不安的东西。
安顿下来之后,刘备单独召见了赵云,详细询问了他在曹营冲杀的经过。
赵云不敢隐瞒,将自己如何冲阵,如何斩将,如何在万军之中左冲右突,一五一十地详细禀报。
刘备听得十分仔细,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子龙,”刘备忽然问道,“你说,你在重围之中,曹军可曾对你放箭?”
赵云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来也怪。曹军虽将云层层包围,但始终是以长枪大戟围攻,并未发一箭。否则,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保少主万全。”
“未发一箭?”刘备的眼睛眯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曹操为何不放箭?”
“或许……是丞相爱惜将军之才。”一旁的糜竺猜测道。
刘备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赵云一眼。
赵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低下了头。
“子龙,你此番劳苦功高,先下去歇息吧。”刘备挥了挥手,语气听不出喜怒。
赵云退下后,刘备脸上的温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他缓缓踱到地图前,目光落在“当阳”二字上,久久不语。
曹操是何等人物?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样的枭雄,会在战场上对一个敌将心生爱才之念,甚至不惜放弃用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将其射杀?
这不合常理。
除非……曹操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赵云。
那他的目标是什么?
刘备的目光,落在了刚刚被奶妈抱下去的阿斗身上。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从他的心底钻了出来。
曹操不是要杀赵云,也不是要杀阿斗。他是要“放”赵云带着阿斗回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备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想到了一个人——关羽。当年关羽降汉不降曹,曹操百般笼络,最后还是放他千里走单骑。但那是有关羽“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大义前提。
赵云呢?他与曹操素无瓜葛。曹操为何要演这么一出“义释赵子龙”的戏码?
除非,曹操想让所有人都认为,赵云……已经和曹营有了某种不可告人的默契。
这就像一根刺。一根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深深扎进心里的刺。
曹操不杀赵云,不杀阿斗,却用这种方式,在刘备君臣之间,埋下了一颗猜疑的种子。
这颗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其威力,远胜于千军万马。
刘备抬起头,望向帐外。夜色已深,江风呜咽,仿佛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孔明,”他低声唤道,“你进来。”
第四章 曹营夜话与帝王心术
夜色如墨,曹军大营灯火通明。
中军帅帐之内,温暖如春。数个巨大的铜制兽首炭盆里,上好的银霜炭烧得通红,没有一丝烟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烤肉的焦香。
曹操已经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宽大的黑色丝绸常服,随意地跪坐在主位上。他的面前,矮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和一壶温好的浊酒。
帐内,只有一人陪坐。
许褚。
这位虎卫将军,此刻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不像曹操那样跪坐,而是盘着腿,巨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将身下的坐垫占得满满当当。他面前也有一壶酒,一大盘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但他却没动。
他的脑子里,还在想着白天长坂坡那诡异的一幕。
“仲康,怎么不吃?”曹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笑吟吟地看着他,“这可是从许都运来的上等羔羊,平日里你一个人能吃掉两条腿。”
许褚抬起头,那张粗犷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他拿起酒壶,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然后用手背一抹嘴,瓮声瓮气地说道:“丞相,俺想不明白。今天白天,你到底是在唱哪一出?”
曹操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帅帐里回荡。
“仲康啊仲康,你的武艺,天下少有敌手,但这权谋心计,你却是一窍不通啊。”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你坐过来些。”
许褚听话地挪了挪身子,凑了过去。
曹操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仲康,我问你,如今这天下,我最大的敌人是谁?”
“那还用说?”许褚不假思索地回答,“刘备!还有江东的孙权!”
“说得对。”曹操点了点头,“孙权占据江东,根基已固,暂且不论。但这刘备,虽然屡战屡败,如丧家之犬,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可知为何?”
许褚想了想,说道:“因为他手下有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猛将,还有那个新来的诸葛亮,诡计多端。”
“这只是一方面。”曹操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更重要的,是他那块‘仁义’的招牌。他以汉室宗亲自居,处处标榜仁德,收拢人心。天下多少豪杰,就是被他这块招牌给骗了,才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所以,要彻底打垮刘备,光在战场上消灭他的兵马是不够的,必须……砸了他的这块招牌!”
许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曹操继续说道:“今天在长坂坡,我们有两个选择。上策,是万箭齐发,将赵云和那小崽子一起射成刺猬。如此一来,赵云死了,刘备的儿子也没了,确实痛快。但,这只是匹夫之勇。”
他顿了顿,拿起一块烤肉,慢条斯理地撕下一条,放进嘴里咀嚼着,眼神愈发幽冷。
“而我,选了下策,也是上上之策。”
“什么意思?”许褚彻底糊涂了。
“我故意不放箭,让赵云在万军之中冲杀,还故意给他让开一条路。你说,这件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曹操循循善诱。
许褚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半天,才试探着说:“别人会说……丞相你爱惜赵云的才华?”
“对!这正是我想让他们看到的第一层。”曹操赞许地点了点头,“但这只是表象。刘备会这么想吗?诸葛亮会这么想吗?他们都是多疑之人,绝不会相信我会如此‘仁慈’。”
“他们会想,我曹操,是不是和赵云之间,有什么秘密的交易?”
“他们会想,为何我曹军的包围圈,如此轻易就被一个抱着孩子的赵云给冲破了?”
“他们会想,赵云怀里的阿斗,从头到尾毫发无伤,是不是太巧合了?”
曹操每说一句,许褚的眼睛就瞪大一分。他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张开。
“所以……”曹操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如同耳语,“赵云的死活,根本不重要。刘备那个儿子的死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让赵云,带着这个‘毫发无伤’的阿斗,活着回到刘备身边!”
“这个活着的阿斗,就是我送给刘备的一份大礼。一份让他寝食难安的大礼!”
“从今天起,刘备再看赵云,眼神就不会再那么纯粹了。他会怀疑,赵[云]是不是已经投靠了我?这次的单骑救主,是不是我们联手演的一出苦肉计?”
“赵云是刘备的嫡系,是他的心腹侍卫。一旦刘备开始怀疑自己的心腹,你猜会发生什么?”
许褚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终于明白了。
丞相杀人,不用刀。
他用的是人心!
“高!实在是高!”许褚由衷地赞叹道,“丞相这一招,比杀了赵云和那小崽a子,要狠上一万倍!”
曹操得意地一笑,重新靠回坐垫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还只是第一步。”他悠然说道,“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赵云感念涕零,君臣相得。这出戏,在别人看来,是仁义的典范。但在刘备自己心里,却是一根拔不掉的刺。”
“他越是对赵云表现得信任、倚重,他心里的那根刺,就扎得越深。而赵云呢,他忠心耿耿,却被主公无端猜忌,他会怎么想?就算他嘴上不说,心里能没有一点芥蒂吗?”
“一个猜,一个怨。君臣离心,便是从此刻开始。这颗钉子,我已经给他们牢牢地钉下去了。日后,只要稍有机会,我便能让这颗钉子,彻底撬动刘备集团的根基!”
许褚听得目瞪口呆,他看着眼前这个谈笑间便布下如此恶毒计策的丞相,心中既敬佩,又畏惧。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杀人于无形,诛心于九泉。
“仲康,”曹操忽然拍了拍许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记住了,为将者,勇冠三军,是本分。但为帅者,要懂得算计人心。战场上的胜负,只是一时。人心的胜负,才是一世。”
许褚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这句话,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帐外,风声更紧。似乎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汉水对岸,悄然酝酿。
第五章 卧龙的试探与裂痕
刘备的帅帐内,灯火摇曳,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拉得很长。
刘备坐在主位,面沉如水。
诸葛亮跪坐在下首,羽扇轻摇,神色平静,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良久,刘备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孔明,对于子龙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诸葛亮知道,越是平淡,底下掩藏的波澜就越是汹涌。
诸葛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主公指的是,子龙将军单骑救主,还是……曹操不放箭?”
一句话,就点到了问题的核心。
刘备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知道,自己想到的,孔明一定也想到了。
“都有。”刘备沉声道。
诸葛亮放下羽扇,正色道:“子龙将军忠勇无双,万军之中救出少主,此乃盖世之功,当赏。至于曹操不放箭……”
他顿了顿,抬起头,直视着刘备的眼睛:“此乃曹操的攻心之计。”
“攻心之计?”刘备的指关节捏得发白,“说下去。”
“曹操此人,雄猜多疑,视人命如草芥。长坂坡之战,我军大败,赵将军身陷重围,怀抱少主,乃是曹军的活靶。万箭齐发,则赵将军与少主必死无疑。此乃最简单、最有效的战法。然曹操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不放箭,甚至默许赵将军冲出重围。此事处处透着诡异。”
“唯一的解释是,”诸葛亮的声音压低了,“曹操之目标,非为杀人,而是为了诛心。他要让赵将军‘安然’归来,在主公与诸将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他要让所有人都在心里问一句:赵云,是不是降了?”
这番话,如同一把尖刀,精准地剖开了刘备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刘备猛地一拍案几,怒道:“曹贼奸诈!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主公息怒。”诸葛亮依旧平静,“曹操奸诈,我等早已知晓。当务之急,不是愤怒,而是如何化解此计。”
刘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军师,问道:“孔明有何良策?”
诸葛亮缓缓说道:“曹操的计策,毒就毒在它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主公若是因此疏远赵将军,则正中曹操下怀,自毁长城。主公若是假装不知,一如既往地信任赵将军,但这颗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日后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便会立刻生根发芽,到那时,君臣离心,悔之晚矣。”
刘备的脸色愈发难看。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信任,就像一面镜子,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无法复原。
“所以,亮有一计,可试探子龙之心,亦可安主公之心。”诸葛亮说道。
“讲!”
“明日,主公可当着众将之面,再次重赏子龙将军,并赐予宝剑一柄,封其为‘护主将军’,命其专司主公与少主护卫之责。此其一,为安抚。”
“其二,”诸葛亮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主公可于私下,将一密信交予子龙,命其借护卫之名,暗中监视江夏太守刘琦公子。主公只需言明,担心刘琦公子与蔡瑁、张允等人仍有勾结,恐对主公不利。并嘱咐子龙,此事机密,不可为外人道。”
刘备的眉毛一挑:“监视琦儿?这是何意?”
“此乃试探。”诸葛亮解释道,“此事,事关主公大业,也事关人伦纲常。若子龙将军心无芥蒂,接到命令,必然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或者坦诚地提出自己的疑虑。但若他心中有鬼,或与曹操已有默契,他接到这个‘脏活’,必然会心生警惕,推三阻四,甚至……会将此事泄露出去,以作试探。”
“更重要的是,”诸葛亮补充道,“此事,我们可以暗中放出风声,让关将军和张将军知晓一二。以二位将军的脾性,必然会为子龙不平。届时,我们只需观察子龙如何应对二位将军的质问,便可洞悉其内心真实想法。”
刘备听完,沉默了。
这个计策,不可谓不毒。
这是在用另一个猜忌,去验证一个猜忌。是用一把刀,去刮骨疗毒,但稍有不慎,就会伤及筋脉。
他看着诸葛亮,这个年轻人的眼中,闪烁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冷静和智谋。他忽然明白,为何水镜先生会说“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因为卧龙之心,与曹操一样,都是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人。
“好。”刘备最终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依孔明之计。”
他需要一个答案。无论这个答案是什么,他都必须得到。否则,这根刺会让他夜夜无法安睡。
第二天,刘备大会诸将,当众盛赞赵云之功,赏金百两,锦缎千匹。并亲自将自己的佩剑解下,赐予赵云。
“子龙,自今日起,你便是我与阿斗的‘护主将军’。我父子二人的性命,就全交托于你了!”刘备拉着赵云的手,情真意切。
赵云感动得热泪盈眶,再次跪倒:“主公如此信赖,云万死不辞!”
众将见了,无不羡慕。张飞更是高兴地拍着赵云的肩膀,大声叫好。
然而,当晚,当赵云在刘备帐中,接过那封命他去监视刘琦的密信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赵云手握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抬起头,望着主公那双看似温和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主公……是信不过云,还是……信不过少主?”
第六章 忠诚的代价与卧龙的后手
帅帐内的空气,在赵云问出这句话的瞬间,仿佛凝固了。
烛火的跳动声,此刻听来竟有些刺耳。
刘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没想到,一向不多言、只知执行命令的赵云,会问出如此诛心的一句话。
信不过云?还是……信不过少主?
这句话的潜台词太过锋利。前者,是质疑主公的信任。而后者,则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长坂坡那场诡异的“营救”。如果主公信不过少主,那是不是意味着,主公也认为,少主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本身就是一场交易?而执行这场交易的人,舍我其谁?
刘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死死盯着赵云,试图从他那张一向平静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或怨怼。
然而,没有。
赵云的眼神清澈如初,里面只有不解、困惑,以及一丝被误解的伤痛。他没有躲闪,就那么坦然地迎着刘备审视的目光。
这一刻,刘备心中那颗怀疑的种子,剧烈地动摇了。一个真正的心虚之人,绝不敢用如此直接的方式来反问。这更像是一种被逼到墙角的忠犬,发出的悲鸣。
“子龙,你……”刘备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帐外传来一个从容不迫的声音。
“主公,亮求见。”
是诸葛亮。
刘备如蒙大赦,立刻扬声道:“孔明快快请进!”
帐帘掀开,诸葛亮缓步而入。他先是看了一眼僵持的君臣二人,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随即对刘备拱手道:“主公,深夜打扰,实乃是亮思虑不周,特来向主公与子龙将军请罪。”
他这一开口,立刻将帐内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刘备顺势下坡,皱眉道:“孔明何出此言?”
诸葛亮转向赵云,深深一揖,道:“子龙将军,亮不该让主公以此事试探将军,此乃亮之过也。请将军恕罪。”
赵云愣住了。他看着诸葛亮,又看看刘备,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备也有些愕然,他没想到诸葛亮会把话挑明。这……这还怎么演下去?
只听诸葛亮继续对赵云说道:“将军可知,曹操为何在长坂坡不放一箭?”
赵云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此乃曹操攻心之计。”诸葛亮将白天的分析,言简意赅地对赵云复述了一遍,“曹贼用心险恶,意在离间主公与将军的君臣之义。主公忧心忡忡,亮为解主公之忧,擅自献此下策,命将军行监视刘琦公子之事,以观将军之心。如今看来,倒是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这番话说得坦坦荡荡,将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既点明了曹操的毒计,又解释了“试探”的缘由,更给了刘备一个完美的台阶下。
赵云听完,恍然大悟。原来,这背后还有如此曲折的阴谋。他心中的那丝委屈和不解,瞬间化为了对曹操的愤怒和对刘备、诸葛亮的理解。
主公不是不信我,而是被奸贼的计策所困扰。军师也不是要构陷我,而是为了打消主公的疑虑。
想通了这一层,赵云连忙将密信双手奉还,对刘备拜道:“主公,云愚钝,未能体察主公与军师的深意,险些误会主公,罪该万死!”
刘备见状,心中大石落地。他快步上前,亲自扶起赵云,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子龙,是孤的错!孤不该怀疑你的忠诚!孤……孤给你赔罪了!”
说着,他竟真的对赵云长长一揖。
赵云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还礼:“主公折煞云了!云何德何能,敢当主公如此大礼!”
一场即将爆发的信任危机,在诸葛亮的巧妙斡旋下,消弭于无形。君臣二人,尽释前嫌,甚至比之前更显亲密。
待赵云感动不已地退下后,帐内只剩下刘备和诸葛亮。
刘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诸葛亮叹服道:“孔明,若非你及时赶到,今夜之事,恐难收场。你这后手,当真是神来之笔。”
他现在才明白,诸葛亮献计之时,就已经预料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让赵云监视刘琦是第一步,而他自己在关键时刻出现,并“自认其罪”,则是第二步。无论赵云作何反应,他都能将局势牢牢掌控在手中。
诸葛亮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主公,今夜之事,看似圆满解决。但,裂痕一旦产生,想要完全弥合,却非易事。”
刘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孔明此话何意?子龙他……”
“子龙将军忠义无双,自然不会心生芥蒂。”诸葛亮缓缓道,“但主公想过没有,此事,若是传到关、张二位将军耳中,又会如何?”
刘备心中一凛。
诸葛亮继续道:“亮白日献计之时,曾言可暗中放出风声,让二位将军知晓。但亮细思之后,发觉此举不妥。二位将军视子龙为手足,若知主公与亮曾以如此手段试探子龙,以他们的脾性,必然会心生不满。届时,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曹操的毒计,高明之处就在于此。它就像一滴墨,滴入了清水之中。就算我们百般解释,澄清,但这盆水,终究不再是原来的那盆清水了。”
刘备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诸葛亮说的是对的。
信任这个东西,太脆弱了。
他今天虽然打消了对赵云的怀疑,但“怀疑”这个行为本身,已经发生了。他摔阿斗,是为了收买人心。他试探赵云,是为了巩固权力。这些帝王心术,可以瞒过天下人,但能瞒过与他朝夕相处的兄弟和心腹吗?
“那依孔明之见,该当如何?”刘备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疲惫。
诸葛亮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解铃还须系铃人。曹操既然设下此局,我们便将计就计,反设一局,让他自己跳进来。”
“主公,我们或许……可以真的让赵云‘降’一次。”
第七章 将计就计的反间大戏
刘备听到诸葛亮石破天惊的提议,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子龙……诈降?”他盯着诸葛亮,声音都变了调,“孔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此举无异于玩火!稍有不慎,子龙便是有去无回!”
诈降,是兵法中最凶险的一招。成功的范例寥寥无几,失败的却不胜枚举。更何况,对象是曹操这样生性多疑的枭雄。
“主公,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诸葛亮却显得异常冷静,“曹操既然认为子龙有可乘之机,那我们就把这个‘可乘之机’,做得更逼真一些,送给他。”
他拿起桌上的令箭,开始在沙盘上比划起来。
“主公请看。我军新败,士气低落,急需一场胜利来鼓舞人心。而曹操大军南下,粮草补给线漫长,其软肋正在于此。若能烧毁其屯于乌林的粮草,则赤壁之战,我方便可增添数分胜算。”
“乌林粮草,曹操必然重兵把守,防卫森严。寻常方法,绝难靠近。但若是有曹操‘信得过’的人呢?”诸葛亮抬起头,目光灼灼。
刘备瞬间明白了。
曹操不是怀疑赵云吗?不是觉得赵云可以被拉拢吗?那就让赵云顺着他的思路,真的“投靠”过去。以赵云“护主将军”的身份,接近曹营,获取信任,最终的目标,就是那批决定了几十万大军生死的粮草!
这个计划,大胆到了疯狂的地步。
“不行!”刘备断然拒绝,“此计太过凶险!子龙于我,亲如兄弟,我岂能让他去冒此奇险?万一……万一曹操只是试探,根本没有招降之心,子龙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主公,曹操必会招降。”诸葛亮笃定地说道,“因为主公您今日的‘试探’,已经为子龙的‘投降’,做好了最完美的铺垫。”
“此话怎讲?”
“主公试想,”诸葛亮开始抽丝剥茧地分析,“一个忠心耿耿、刚刚立下盖世奇功的大将,却因为一场莫须有的‘攻心计’,而遭到主公的猜忌和试探。他会作何感想?纵然他表面不说,内心岂能没有怨愤?”
“这份‘怨愤’,就是子龙投降曹操最合理的动机!”
“我们可以如此这般……”诸葛亮压低声音,将整个计划的细节娓娓道来。
首先,故意让刘备试探赵云的消息,“不经意”地泄露出去,尤其要让关羽和张飞知道。以张飞的火爆脾气,必然会去找刘备或诸葛亮理论,为赵云鸣不平。君臣、兄弟之间产生“裂痕”的戏码,要做得足够逼真。
其次,赵云要表现出“心灰意冷”的状态。从忠心耿耿的护卫,变得沉默寡言,甚至在防务上出现一些“无心之失”。
最后,由赵云亲自写一封“降书”,通过秘密渠道,送到曹营。降书的内容,要写得情真意切,充满了一个忠臣被猜忌后的怨恨与无奈,并表示愿意献上江夏城的布防图,作为投名状。
“曹操生性多疑,他收到降书,定然不会全信。他会派人来核实。而我们,就要把这场‘君臣失和’的戏,演给他派来的人看。”诸葛亮补充道。
刘备听着诸葛亮的计划,手心全是汗。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军事计谋了,这是一场深入到人性最深处的豪赌。赌的是曹操的多疑,赌的是赵云的演技,更赌的是自己兄弟之间的那份默契。
“此事,必须先与云长、翼德、子龙商议。若他们中有一人不允,此计便即作罢。”刘备沉思良久,终于做出了决定。他不能乾纲独断,用兄弟的性命去赌一场未知的胜利。
当夜,刘备、诸葛亮秘密召集了关羽、张飞和赵云。
当诸葛亮将整个“反间计”和盘托出时,关羽和张飞的反应,与刘备预想的如出一辙。
“不行!”张飞第一个跳了起来,环眼瞪得像铜铃,“让四弟去诈降?那曹贼是什么人?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这不是让四弟去送死吗?俺不同意!”
关羽也抚着长髯,缓缓摇头,丹凤眼中满是凝重:“军师此计,过于凶险。子龙之忠,天地可鉴。岂能因曹贼一计,便让我等兄弟自相残杀,演此苦肉之戏?若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主公寡恩薄义?”
他们二人,想到的都是赵云的安危,和刘备集团的声誉。
然而,一直沉默的赵云,却在此时开口了。
“主公,军师,二位兄长。”他站起身,对着四人深深一揖,“云,愿意前往。”
“四弟!”张飞急了。
赵云抬起头,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曹贼辱我、辱主公,更欲以此毒计,离间我君臣兄弟。此仇不报,云寝食难安!”他按着胸口,掷地有声地说,“长坂坡,曹军不放箭,在天下人看来,是曹操爱才,是我赵云侥幸。这份‘恩情’,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云的心头。云必须亲手,将这份‘恩情’,加倍还给曹操!”
“主公摔子,是为云。今云愿以己身为饵,为主公,为兄长,为我大汉天下,钓出一条生路!若能功成,则曹军败局已定。若不幸身死,亦是云报答主公知遇之恩。云,万死不辞!”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荡气回肠。
关羽的丹凤眼微微湿润,张飞的暴躁也化为了感动。他们看着眼前的赵云,仿佛看到了一个脱胎换骨的战神。他不再只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将领,更是一个有了自己信念和决断的国士。
刘备走上前,双手扶住赵云的肩膀,虎目含泪,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好兄弟!此番若成,你便是我刘备集团的再造功臣!”
一场惊天大戏,就此拉开序幕。
接下来的几天,汉津大营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先是张飞在一次军议后,醉酒大闹帅帐,指着诸葛亮的鼻子大骂他“白面书生,就会弄权,离间我们兄弟感情”,几乎要动手,被关羽死死拉住。
刘备“震怒”,下令将张飞杖责二十,关入禁闭。
接着,赵云在负责夜间巡防时,居然“疏忽”,让一只曹军的探马小队摸到了营寨附近,刺探了虚实。刘备“大发雷霆”,当众斥责赵云“心不在焉,不堪大用”,免去了他“护主将军”的职务,只让他做一个普通的偏将。
一时间,刘备集团内部“君臣失和,兄弟反目”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而一封由赵云亲笔所写,充满了怨愤与“诚意”的降书,也通过一个被俘后又“侥幸”逃脱的曹军校尉之手,悄然送往了对岸的曹营。
第八章 曹操的棋局与钩上的饵
曹操坐在帅帐里,手里捏着那封来自赵云的降书,脸上看不出喜怒。
帐下,程昱、荀攸等一众顶尖谋士,正襟危坐,神情各异。
“诸位都看看吧。”曹操将那封写在绢帛上的信,递给了程昱。
信件在谋士们手中一一传阅。帐内的气氛,随着信件的传递,变得愈发凝重。
信的内容,写得极有水平。开篇便是对刘备“名为仁义,实为伪善”的血泪控诉,详细描述了自己如何九死一生救回阿斗,却只换来猜忌和试探,甚至被一个“初来乍到”的诸葛亮玩弄于股掌之间。字里行间,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愤和怀才不遇的怨气。最后,他表示愿献上江夏布防图,并作为内应,助曹公一统天下。
“丞相,此事恐怕有诈。”荀攸看完信,第一个开口,语气十分谨慎,“刘备虽然屡败,但其御下之术不可小觑。关、张、赵云等人,皆是死忠之士。赵云刚刚才立下长坂坡救主之功,刘备怎会如此轻易便猜忌于他?此事不合常理。”
一旁的程昱却捋着胡须,提出了不同看法:“公达此言差矣。正因为不合常理,才更显其真实。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刘备视赵云为心腹,才会对任何可能存在的‘背叛’更加敏感。我听闻,那诸葛亮新投刘备,急于立功,与关、张等旧部素有不睦。他借此事来打压旧臣,抬高自己,也并非没有可能。”
“而且,”程昱补充道,“我们派去对岸的探子回报,这几日刘备大营确实气氛诡异。张飞醉酒大闹,被刘备杖责。赵云也被免去了护卫之职。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内部,确实是出了问题。”
两派意见,针锋相对。
帐内的谋士们,也分成了两派,争论不休。一派认为这是刘备和诸葛亮的圈套,是诈降之计。另一派则认为这是天赐良机,是曹操的“攻心计”收到了奇效,应当机立断,接纳赵云。
曹操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这声音,像是一把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许久,争论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曹操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曹操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此事实在是真假难辨。既可能是诸葛亮的诈降计,也可能是我那‘攻心计’结出的善果。”
“既然真假难辨……”他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那我们,何不就当它是真的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程昱眼中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荀攸却眉头紧锁,想要反驳。
曹操抬手,制止了荀攸,继续说道:“诸位,我们来设想一下。如果,这是诸葛亮的诈降计,他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是想让赵云混入我军,刺探军情,或者……如黄盖之于周瑜,行那火烧之计。”程昱接口道。
“说得好。”曹操点头,“那他们最希望我们做什么?是深信不疑,将赵云引为心腹,委以重任。对不对?”
众人点头。
“那我们,偏不如他所愿。”曹操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我们可以‘接纳’赵云的投降。但是,我们不给他接触核心机密的机会。我们可以给他兵马,但给他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我们可以派他任务,但派给他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骚扰任务。”
“如此一来,如果他是真降,我们便用时间来慢慢考验他,不怕他耍花样。如果他是诈降,他的计谋便无从施展,急于立功的他,必然会露出马脚。”
“丞相高明!”程昱抚掌赞叹,“此乃‘将计就计’之策!无论赵云是真是假,主动权都牢牢掌握在我军手中!”
荀攸也舒展开了紧锁的眉头,点头道:“丞相此法,确实稳妥。只是……若他真是诈降,其图谋必定不小。我们如此防备,会不会打草惊蛇,让他不敢前来?”
“问得好。”曹操笑了,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了“乌林”二字上。
“所以我说,我们要‘当它是真的’。”
“传我将令,派使者渡江,秘密接洽赵云。告诉他,我曹某人求贤若渴,扫榻相迎!只要他能带着他那支本部兵马过来,我便封他为偏将军,让他驻守……乌林!”
“什么?!”
这一次,是所有谋士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乌林!那可是曹军的粮草辎重重地!把一个真假难辨的降将,直接安插在自己的命脉上?这已经不是大胆了,这是疯狂!
“丞相,万万不可!”荀攸急道,“乌林粮草,事关我几十万大军生死,岂能儿戏!万一赵云是诈降,他到了乌林,只需一把火……”
后果不堪设想。
曹操却摆了摆手,脸上是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
“你们都以为,乌林是我的命脉。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正因为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所以,它才是最好的一个‘饵’。”
他转过身,看着满帐震惊的谋士,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让诸葛亮和刘备相信,我相信了赵云。”
“我要让他们觉得,我曹操,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变得刚愎自用,听不进劝告。我要让他们看到一个天大的、唾手可得的破绽。”
“如果赵云真的是诈降,他的最终目标,十有八九就是乌林的粮草。现在,我亲手把这个机会送到他面前。你说,他会不会来?”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曹操这石破天惊的构想给震住了。
他不是在防备诈降,他是在引诱“诈降”发生!他设下了一个局中之局,一个计中之计。
“可是……丞相,粮草……”程昱的声音有些发干。
曹操神秘一笑:“谁告诉你们,乌林的粮草,就是我全部的粮草了?”
他走到帅案后,从一个上锁的木匣中,取出另一卷地图,缓缓展开。
众人凑上前一看,只见地图上,除了乌林,在更隐蔽的聚宝山一带,还赫然标注着一个更大的粮仓标记!
“乌林的粮草,不过十之二三,是故意摆出来的‘明仓’。我真正的大营,在聚宝山,由夏侯惇亲自率领精锐看守。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命脉所在。”
“我用三成粮草,来赌赵云的真假,来赌诸葛亮的野心。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曹操的目光扫过众人,充满了帝王的霸气与自信。
“现在,你们还觉得,我是在玩火吗?”
“我不是在玩火,我是在控火!我要让诸葛亮自以为得计,让他把所有的宝,都压在赵云火烧乌林这一计上。然后,我在聚宝山,以逸待劳,等着他自投罗网!”
“届时,赵云一死,诸葛亮的计策败露,刘备集团内部必然互相猜忌攻讦,土崩瓦解,指日可待!”
一番话说完,帐内鸦雀无声。
许久,程昱和荀攸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对着曹操,深深下拜。
“丞相深谋远虑,算无遗策,我等……望尘莫及!”
第九章 乌林之火与真正的猎人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月黑风高。
赵云带着他麾下五百名“心腹”,悄然脱离了汉津大营,渡过汉水,向着北岸的曹营奔去。
这一路上,他没有受到任何像样的阻拦。刘备军的巡逻哨岗,仿佛都睡着了一般。
这正是诸葛亮精心安排的“疏忽”。
在曹营使者的接应下,赵云一行人顺利地抵达了曹操的中军大营。
曹操给予了赵云极高的礼遇。他亲自出帐迎接,拉着赵云的手,大笑道:“子龙,你若早来,我何愁天下不定!刘备有眼无珠,不能用你,今你来投我,真乃我之幸也!”
他当场册封赵云为偏将军,赐金甲、宝马,并宣布,将防守乌林粮仓的重任,交予赵云。
这个任命,在曹营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将领都表示反对,认为此举太过冒险。但曹操力排众议,一意孤行,表现出了一个胜利者特有的骄傲与刚愎。
赵云“受宠若惊”,连连拜谢,表示一定为丞相守好粮仓,万死不辞。
一场完美的“受降”仪式,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
赵云带着他的五百人,顺利进驻了乌林。
这里果然如情报所说,粮草堆积如山,各种军用物资不计其数。防守的兵力,也并不像想象中那般森严,只有数千人,且看起来都有些懈怠。
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模一样。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入驻当晚,赵云召集了麾下心腹校尉,秘密下达了指令。
“今夜三更,动手。我们的人,负责在粮仓中心区域纵火,制造混乱。记住,火势一起,立刻向西面撤退,那里有军师安排的船只接应。切不可恋战!”
“将军,那您呢?”一名校尉担忧地问。
赵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自有脱身之法。你们的任务,就是把火点起来,烧得越大越好!”
夜,越来越深。
乌林的风,也越来越大。
三更时分,几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紧接着,乌林粮仓的中心地带,猛地窜起了十几道火龙!
干燥的草料、木材,借着风势,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走水啦!粮仓走水啦!”
整个乌林大营,瞬间炸开了锅。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没头苍蝇般地到处乱撞。
赵云的五百人,在完成纵火后,按照计划,趁乱向西边的江岸撤去。
而赵云自己,则手持龙胆亮银枪,跨上照夜玉狮子马,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曹操中军大营的方向,冲杀而去!
擒贼先擒王!
这才是诸葛亮整个计划的最后一环,也是最凶险的一环!
火烧乌林,只是障眼法,是调动曹军主力的手段。真正的杀招,是让赵云这位绝世猛将,趁着曹操注意力被乌林大火吸引的瞬间,单骑突袭,直取中枢!
曹操不是想看苦肉计吗?那就给他看一出最逼真的!
赵云如一道银色的闪电,冲破了混乱的兵营。沿途的曹兵,根本无法阻挡他分毫。他心中的信念无比坚定:杀掉曹操,或者,死在这里!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乌林大营,奔向那灯火通明的中军帅帐时,前方的道路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山般的身影。
那人手持一柄巨大的铁锤,骑着一匹神骏的火龙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正是虎痴许褚!
“赵云,丞相已恭候多时。”许褚的声音,在烈火的噼啪声中,显得异常冰冷。
赵云的心,猛地一沉。
中计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调转马头,准备向西边撤退。但为时已晚。
四面八方,传来了潮水般的脚步声和兵甲碰撞声。无数的火把亮起,将整个区域照得如同白昼。
张辽、徐晃、张郃、曹洪……曹营的名将,几乎倾巢而出,将他团团围住。
包围圈的最外层,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箭矢上弦,寒光闪闪,早已对准了他。
在重重兵马的簇拥下,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人,缓缓走出。
正是曹操。
他的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他看着被围在中央,状如困兽的赵云,抚掌笑道:“子龙,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这出火烧乌林的戏,演得真是精彩绝伦。”
赵云脸色铁青,紧握着手中的长枪,没有说话。
曹操继续说道:“只是,你和诸葛亮都算错了一件事。你们以为,我是棋盘上的棋子,任由你们摆布。但你们忘了,我曹操,才是那个下棋的人!”
“你以为你烧的是我的命脉?哈哈哈哈……”曹操仰天大笑,“那不过是我扔出来的一块骨头。我的粮仓,在聚宝山,固若金汤!”
“你以为你能突袭我的中军?我早就在这里,为你布下了天罗地网!”
“赵云啊赵云,你很勇猛,但也很天真。你以为忠诚和勇气,就能战胜一切?在绝对的权谋和实力面前,这些东西,一文不值!”
曹操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
赵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但是,他不能束手就擒。
“曹贼!休要多言!拿命来!”
赵云发出一声怒吼,催动战马,如一道流星,直扑曹操!
擒贼先擒王,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来得好!”许褚大喝一声,挥舞铁锤,迎了上去。
枪锤相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
赵云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传来,虎口剧痛,险些握不住长枪。他知道,自己连日奔波,早已是强弩之末,而许褚却是以逸待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曹军的后方,忽然也燃起了冲天的大火!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千军万马,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一个洪亮如雷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燕人张翼德在此!曹贼休伤我四弟!”
另一个沉稳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关云长在此!降者免死!”
曹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第十章 螳螂、黄雀与猎人的结局
曹操猛地回头,望向自己大营后方那片熊熊燃烧的火光,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可能?!”他失声叫道,“刘备的主力,不是在汉津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身边的程昱、荀攸等人,也全都面如土色。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计算。按照所有的情报和推演,刘备此刻应该正集结所有力量,准备在汉水南岸与周瑜的江东水军汇合,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渡江反扑。
“丞相!聚宝山……聚宝山也起火了!”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跑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什么?!”
如果说刚才的消息只是震惊,那么这个消息,对曹操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聚宝山,那才是他真正的命脉所在!他引以为傲的“明仓”和“暗仓”之计,竟然在同一时间,被全部识破了?
这不可能!
除非……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击中了曹操。
他猛地转回头,死死盯住战场中央,那个正在与许褚酣斗的赵云。
不。他的目光,穿过了赵云,望向了那片虚无的黑暗。
他明白了。
从头到尾,他都错了。
长坂坡,他自以为设下攻心之计,在刘备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赵云诈降,他自以为将计就计,设下了乌林这个完美的陷阱,引诱敌人前来。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猎人,戏耍着螳螂与黄雀。
可他现在才明白,自己……才是那只被盯上的蝉。
真正的猎人,一直隐藏在最深的暗处,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个猎人,不是赵云,甚至不是刘备。
是诸葛亮!
诸葛亮算到了曹操会用攻心计。
他算到了曹操的多疑,一定会对赵云的“诈降”进行反向利用。
他甚至算到了,像曹操这样谨慎的枭雄,绝对不会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一定会有“暗仓”的存在!
所以,整个“赵云诈降,火烧乌林”的计划,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幌子!一个巨大无比的烟幕弹!
这个烟幕弹的目的,不是为了烧掉乌林那无关痛痒的三成粮草,也不是为了让赵云去行刺曹操。
它的唯一目的,就是吸引住曹操和他所有主力部队、所有顶尖谋士的全部注意力!
当曹操得意洋洋地在乌林设下天罗地网,准备欣赏赵云自投罗网的好戏时,诸葛亮真正的主力——由关羽和张飞率领的精锐,早已秘密渡江,趁着夜色,直扑防守空虚的聚宝山!
而赵云的任务,也不是成功,而是“失败”!他必须被围住,必须和曹军主力纠缠在这里,为关羽和张飞的行动,争取到最宝贵的时间!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不,这比暗度陈仓更狠。这叫“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曹操的身体晃了晃,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强行将那口血咽了下去,脸色变得煞白。
他输了。
在心计的博弈上,他输给了那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山野村夫”。
“撤……全军撤退!回援聚宝山!”曹操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下达了命令。
然而,已经晚了。
张飞和关羽的部队,如同两把尖刀,从曹军的背后狠狠刺入。曹军的阵型,本是为了围困赵云而设,首尾不能相顾,此刻被内外夹击,瞬间大乱。
赵云压力顿减,长枪一抖,逼退许褚,与杀进来的关羽、张飞汇合一处。
兄弟三人,背靠背,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铁三角。他们身上的战袍,在火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三尊不败的战神。
“大哥让我们来接你回家!”张飞一矛将一名曹将挑于马下,对赵云大笑道。
赵云看着两位兄长,虎目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所有的猜忌、试探、委屈,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生死与共的兄弟情义。
曹操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狼狈地向后方撤退。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三道在万军之中纵横捭阖的身影,又看了一眼乌林和聚宝山两个方向同时映红夜空的火光,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丝恐惧。
他知道,赤壁之战,他已经输了一半。
而这一切,都源于长坂坡上,那个看似“仁慈”的决定。
他想用人心做棋子,却最终被更高明的棋手,玩弄于股掌之上。他留着刘备儿子的命,想埋下一根刺,却没想到,这根刺最终扎伤的,是自己。
赵云的死活确实无所谓,刘备儿子的命也确实可以留。
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低估了对手的智慧,更不该高估了自己对人心的掌控。
历史升华:
长坂坡之战,正史与演义多有出入,但其背后所展现的,却是三国时代最为精彩的智勇博弈。《三国志》裴松之注引《云别传》中,曹操确有“问其名,曰赵云,敕军中曰‘得赵云,勿伤’”,但其动机,史书未载,给予了后世无尽的想象空间。本文基于此历史缝隙,演绎了一场围绕“信任”与“猜忌”的连锁博弈。
曹操的帝王心术,在于他总能从军事行动中,发掘出“诛心”的政治价值。他并非单纯的爱才,而是试图用一种高明的手段,在敌人内部制造裂痕。这是一种成本极低,收益却可能极大的权谋。
然而,刘备集团的韧性,恰恰在于其核心成员之间那种超越了利益的“情义”。诸葛亮的智,关、张、赵的勇与忠,在“信任”这根主轴的串联下,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当曹操试图用“术”来破解这种“义”时,诸葛亮则用更高明的“术”,来捍卫和升华了这份“义”。
最终,乌林与聚宝山的大火,烧掉的不仅是曹操的粮草,更是他身为“棋手”的绝对自信。它揭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在历史的棋局中,人心或许是最复杂的变量,但真正的智慧,不是去玩弄人心,而是去赢得人心。算计得失,终有尽时;唯有忠诚与信任,方能铸就长青的传奇。